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图南》三两钱 文案: 依旧不知道写什么文案,古耽的。喜欢就收藏吧。 作者逻辑思维死,所以看官们多担待。 攻受属性大概是攻抗撩受善妒。 恶名昭彰王爷攻vs臭名远扬少爷受 天生一对,天下无两。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三教九流 宫斗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翟南 ┃ 配角:陆池 ┃ 其它:配角都是助攻 第1章 1   漆黑的夜乍起一阵狼嚎,寻味而来的狼群还未捕食到猎物,就像见光死的鬼魂先被火光驱散。   这场厮杀还没开始就先无疾而终,甚至人心都还未来得及抖动。   巡夜的士兵脚步齐整的从主营走过去向别处,而营内火光跳跃,照出几个身影。   营内的人或坐或站,姿态各异,视线却都望向一处,那被架起来展开的行军路线图。   副将王琛指着地图上的某一点道:“先行军已抵达马道陵,一切准备妥当。”   翟南道:“士兵状态如何?”   刘副将应道:“将士们现在一门心思都是把这些个歪瓜裂枣打踏实了。”   战场的肃杀之气侵袭了这位高大的北方汉子每一寸肌理和身心,他的胡子已有些日子没有打理,胡乱纠成一团,像个极有自我特色的画师,在画着谁也不懂得特色,鲜明而显著。   刘副将说的歪瓜裂枣与瞿国渊源颇深,相识甚久,换做别的事,别的人,定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而它们二者的确牵挂对方,已经恨不得把对方给吞进肚子。   翟南撑着脑袋,凉薄的唇角勾起一道意味深长的笑:“既是我国将士所愿,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   马道陵是一道极长的峡谷,因它接近苍岭,长年受风沙侵蚀,两壁的怪石像化了鬼面妆,镀上一层让人毛骨悚然的坑洼。   天还未大亮,马道陵就在沉睡中迎来它的第一批客人。   王琛策马到瞿南身边,压着声道:“将军不能涉险。”   翟南笑道:“那我该做什么?”   王琛握着缰绳的手拱起抱成拳,语气恭敬,态度却很坚硬:“恕属下冒犯,此事交予属下,定不负将军所望。”   “我身为一军之帅却临阵脱逃,王琛你想溃我军心?”   王琛顿时如身背重山,惊恐道:“将军!”   翟南用马鞭鞭杆虚指王琛:“你以为苍穹真的在乎这五百人的性命?我不来这场好戏怎么上演?前边就是马道陵,你去后边看看,可别让某些人坏了我的兴致。”   王琛临时劝他也不是抱着一定成功的心思,就像苍穹一样,都在做着某种不尽相同的垂死挣扎罢了。   人数五千左右的军队在翟南的带领下步伐齐整,训练有素的进入了马道陵,空旷的山谷顿时回响起嘈杂的马蹄声。   就这时,刘副将喊一声:“全军听命,加强戒备。”   与此同时,王琛与他也将翟南左右围住。   从苍岭吹过来的风带走了最后一片熹微,吹清了马道陵上方的景色。   晨光初现,随着它一同出现的是不知何时埋伏在马道陵上方的巫国军马。   那如瓮中捉鳖般的人操弓执剑,更有甚者推着巨石,怒目瞪着下方的人,大有一推而下把你砸成肉饼生吞下咽之势。   此情此景令翟国将士身心一紧,当即面容紧绷。   翟南拉扯住缰绳,停下马步,抬头望向对方最显眼的那个人:“苍穹。”   “临危不惧,南王好胆色。”被称为苍穹的健硕男人骑在马背上,与翟南四目相接。   翟南仿若不觉大军压境的压力,悠悠然道:“早知此时,何须惊慌。”   “南王料事如神,想必也是知道自己今日必定命丧马道陵。”   翟南笑道:“苍将军何须着急?黄泉路上你有昔日兄弟作伴,若还觉得不够气派,我不介意让这五百多人下去陪你。”   两方将领一上一下的喊阵,虽情势一见分晓,可嘴皮子谁也不愿拉下,好像要赢也得多搏个名声似的。   苍穹嘴角扯开一笑,可能背着光,所以看起来阴寒无比,他缓缓举起右手:“不知南王的肉骨是否也如嘴皮子这般坚硬。”   手势一落,信号发出,拉弓推石的巫国士兵再不迟疑,箭矢如雨,咻咻射出,大石也沿着山壁滚滚落下,登时整个马道陵只剩下轰隆巨响。   千钧一发之际,王琛大喊一声:“躲进石壁。”   翟国士兵动作迅速的钻进石壁,待士兵拂落遮掩物,苍穹才看见原来该是石壁的地方已被凿出了巨大的空洞。   一切都只是一瞬间的事,士兵躲进石壁之后竖起盾牌,以力抗力,来不及躲进的人只能丧命在同胞的箭矢之中,成为众多肉饼中的一块。   目睹这一切,苍穹心头忽然一震,失声道:“翟南!”   身边的副将也震惊了:“怎么会...”   在五天之前,玢城还是巫国的地盘,沿着玢城出来,走过荒山野林就是马道陵,马道陵再接苍岭,苍岭后就是巫国,这一直都是巫国的领土,凿壁之事非一日之功,细想之下,是否不仅马道陵,连苍岭也不再滴水不漏?   苍穹眉头一皱,不愿再和翟南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抢过弓箭,张弓搭箭...   只要杀了翟南,解决翟军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不仅玢城,就连应京,整个翟国都是巫国的。   翟南手中的马鞭一扬,借力抖落箭矢,因为将士的掩护,巨石并未滚落到他身边。   他忽然抬头,好像看见了那要偷袭的人,目光坦然的望着。   苍穹手中的箭势要把翟南穿个透心凉,犀利而精准的朝他飞来。   王琛猛地回剑抵挡,箭矢力道太猛,将他的虎口震得发疼。   就在苍穹誓不罢休,拉开第二箭时,翟南沉声道:“马道陵狭,可伏兵。”   苍穹手指一颤,那本该射中翟南喉咙的箭偏离了轨道,被翟南轻易躲过,插进了另一人的身体,力道之猛,将那人当胸刺穿。   男人面貌与翟国人相似,身上却穿着巫国的服饰,这是翟南从玢城带出来的俘虏,此时他怒目圆瞪,口吐血水,虚弱的喘着气,好像含着天大的冤屈般,要将最后一口怨气附在翟南身上,死死地瞪着他。   翟南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面色不改地对苍穹道:“苍将军好箭法,专射自己人。”   男人呜啊一声,终于不甘的死去。   “将军...”苍穹的副将面若菜色,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是我们的子民,那不是...”伪装的翟国人...   “他们是死在翟南的奸计下。”苍穹扔掉弓,赤红着眼看翟南:“开始第二轮攻击。”   就算翟南用五百多名巫国子民为他挡箭又如何?如今他还在他的菜盘上,依旧是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的一道菜。   巫国士兵点起了火把...第二轮攻击是火攻,可就在他们即将点燃助燃物之际,从他们的身后射出了无数的箭,许多人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失重掉下马道陵。   噗通的声音像传递着出击的信号,躲进石壁的翟国士兵放下盾牌,露出愤怒的脸。   军心乱在一瞬,等再要掌握先机,已经和最佳失之交臂。   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翟国士兵将巫国士兵的后方紧紧围住,以刀剑为线。   “苍穹。”混乱之中,翟南的声音十分清晰:“别以为马道陵借你们两百年就真是你家的,莫忘了我们翟国才是你的祖宗。”   “你...”苍穹内府血气急涌,气息顿时紊乱。   翟南嘲讽道:“数典忘祖,还妄想取而代之?”   苍穹咽下血水,哑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擒住我?”   瞿南讽刺一笑:“谁说我要擒住你?那五百多名俘虏不过是你的先锋,帮你探路。”   苍穹的副将忍不住道:“你想杀光我们?”   王琛笑道:“倒是有自知之明。”   副将大笑道:“鱼死网破,你以为你们就能讨到便宜了?”   刘副将嗤笑道:“说那么多做什么,拔剑比来。”说完纵身一跃,点着将士的肩膀飞上了岩壁,那副将也不是个孬种,没耍见不得人的手段,倾身一跳,与刘副将在石壁上展开了拳脚比划。   “将军,王琛请战。”王琛拱手道。   瞿南道:“留下苍穹。”   王琛举剑:“将士们,从我们冠上翟国子民这一名号时,我们就注定了自己的道路,我们将终生保家卫国,不忘国耻,收复失地。”   一呼百应,翟国士兵纷纷举起了手中兵器:“收复巫国,收复巫国...”   沸腾的热血是最好的药剂,他们的心中陡然生起万丈豪情,提刀上马向前冲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那些年失去的夺回来。   马道陵上的血流了一整日,混入泥土中,飘在空气里三天不散,英雄梦成终于用尸堆如山实现。   翟巫两国交界,玢城。   战火持续数月终于以巫国兵败告终,作为修罗战场玢城受到的纷扰最大,尽管翟军已经入驻玢城,三国百姓有人欢喜有人心死如灰,更甚者是惶恐。   为什么?因为巫国的官员在翟国那铁面将军的命令下已被全部斩杀,而他们的使者到如今还未来到玢城与冷血将军交涉,如今家中没米没盐都不敢出外采集,深怕冒犯了那位将军落得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这一切虽然发生在都城府外,可却一丝不落的全进了翟南耳中。   上一任城主是巫国人,生活习惯虽与翟国人大致相同,可品味却相差甚远。   在翟南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后,刘副将终于忍不住道:“这些人怎么办事的?连堆毛都清不干净。”   因为上任城主的玩物丧志,导致对毛发过敏的翟南已经不适了几日。   王琛立即掏出帕子:“将军。”   翟南接过捂住嘴鼻:“都是自家人,别太为难,城中情况如何?”   王琛一秒撕下管家的皮,自然的切换到副将身份:“目前城中巫国人仅剩两百余户,虞国人也有三百多户,但我国百姓伤亡惨重。”   刘副将听到这话,愤怒道:“这帮龟蛋...”   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就像城破之后翟南会下令割掉五百多巫国人的舌头和手筋脚筋拿去当诱饵做挡箭牌,守城之时,玢城城主也没让翟国百姓舒坦,战火刚起,翟国百姓便受到囚禁,之后更是每日用数十人的性命威胁翟南退兵。   翟南沉着的声音穿过帕子传出:“将他们好好安葬,家有死伤者发放恤银,巫国人严加看管,虞国使者何时到?”   王琛道:“最迟后日。”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要跟你们道歉,在上一篇《坑王特殊的脱坑技巧》中我曾说过先写《养个媳妇来攻略》这篇文,但是构思没想好,许久都下不了笔,所以先写了这个。   其次我终于又回来了,赶紧排个队报数吧,爱你们,摸摸大。 第2章 2   可翟南在玢城还未等到虞国使者,反倒先等来宫中的人。   来的是翟南的熟人,皇帝身边的黄门郎。   黄门郎姓吴,人称吴侍郎,本人除了是个传诏的并无其他特色,相貌也是平平。   但翟南对他的印象挺深。   当王琛将饱受风尘的人领到面前时,翟南就客客气气的说:“路途遥远,吴侍郎辛苦了。”   吴侍郎咧着干燥的唇行礼:“数月不见,王爷可好?”   翟南左手搭着扶手,右手食指在扶手上边轻轻敲击,听见这话,眉头挑起:“看来有人见不得我过好日子。”   吴侍郎惶恐,当即跪拜道:“臣有罪。”   翟南微微弯身,做出扶的动作,吴侍郎借着这个名头站了起来:“不过是与侍郎开个玩笑,不必惊慌。”   吴侍郎也就随着这个“玩笑”干笑两声。   翟南没有追究他笑得比哭难看,引回话题道:“把诏令拿出来吧。”   吴侍郎恭恭敬敬的捧出,未及宣读就交到了翟南手上。   洋洋洒洒的一箩筐废话,中心点只有一个,希望他这个打了胜仗的王爷回去把终身大事办了。   “相亲?”   吴侍郎解释道:“皇上说‘国仇已报,可起家园’,王爷为国为民,劳苦功高,皇上怕您耽误大事,遂让老臣来听听王爷意见。”   翟南收起诏令,诸多想法只汇成一句话:“劳烦吴侍郎转告皇兄,臣弟多谢关心,一切听从皇兄安排。”   “诺。”   翟南让王琛安排吴侍郎入厢房休息,自己一人坐在房中思考。   等王琛再折回,见到他这副模样,担忧的问:“皇上为何突然要让您成亲?”   翟南把玩着诏令,面色平静道:“他想给我定个男妃子。”   王琛惊呼:“什么?”   翟南笑了笑道:“自己挖的坑,怎么也得自己埋。”   当年他怕皇上找麻烦,遂对外自称是个断袖,今日天下初定,皇上就在诏令中明明白白的写着,给他在应京举办了一场男男相亲宴,只等他回去瞧一瞧。   不管顺眼不顺眼,他都得拉其中一个回去拜堂成亲。   王琛略作思考,压下对皇帝的不满,沉声道:“您打算如何?”   翟南的笑渐渐变了味道:“既是盛情邀约,岂能辜负?”   兹事体大,吴侍郎只在玢城停留一晚就带着翟南的吩咐启程回应京,翟南只送他到府门口,能得冷面将军相送已是天大的荣幸,吴侍郎哪里还敢计较那么多,重重谢过之后就揣着一肚子的心惊胆战上了路。   他走后不久,午时刚过,刘副将便报虞国的使者到了。   怕是这使者属乌龟的,爬了大半年才爬到玢城。   翟南停下手中修剪树枝的动作,回头对刘副将道:“虞国人呢?”   刘副将拱手道:“见了爹的孩子自然是高兴地,都在城门口候着呢。”   翟南点点头,淡淡道:“那就让他们多高兴一会,明日再见。”   虞国使者一开始还能安心的等着,可从午后到晚上,都没见翟国的人过来通报一声是见还是不见,随着日头渐渐西落,他们的内心也开始惶恐不安,脸上已出现着急之色。   一使者对主事使者道:“翟国人把我们晾在这是几个意思?”   主事使者年纪四十多,名唤司行拓,相对比年轻浮躁的使者,他从每个毛孔里边渗出的都是稳重:“你记着,这场翟巫之争我们虞国一直置身事外,不会也不能牵扯到我们。”   使者不解道:“既然如此那南王为何不见我们?”   司行拓闭了闭眼:“谁没有个脾气呢。”   “...”这脾气可真够大。   等第二日见面,使者才算真正懂得大使者的话。   南王的脾气不仅大,还来的莫名其妙。   第二日鸡鸣声刚起,东边还未破晓,刘副将就出现在使者团下榻的驿馆。   刘副将一身精神气爽的模样,笑眯眯地对使者团拱手行礼:“多有怠慢,还望各位使者海涵。”   这些个使者在虞国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那里边再不济的随从都是禁卫军的侍卫长,好不容易有个踏实觉睡,可清梦被扰,偏偏还发不得脾气,真是懊恼。   司行拓出来镇场道:“将军客气,可是王爷醒了?”   刘副将道:“将军已在府中等候。”   睡眼惺忪的众位使者听见这话不得不打起精神随着刘副将去城主府。   刘副将将人领进正厅,又命人上了茶,这才道:“诸位稍等片刻,王爷马上就来。”   于是一个个使者正襟危坐,差不多腰板挺酸了,也没等到稍等片刻马上就来的主人家。   使者差点跳脚:“人呢?”   侍卫长一语惊醒梦中人:“可能还在睡。”   如此好的天气,秋风正好,微阳舒适,盖着小被子暖暖的再好不过。   使者如被人当胸一击,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什么?”   司行拓气定神闲地道:“稍安勿躁。”   使者噎着一口气老大不适的坐着。   东边的天亮起鱼肚白,城主府翻过旧的一页开始新的一天。   翟南在众位使者腹中鸣鼓的时候终于出现在正厅。   除却司行拓和个别使者外,大都第一次见翟南,坊间也早有传闻,说这位南王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以为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是个面由心生长得凶神恶煞,可这位南王相貌不凡,仿佛集青山秀水的灵气于一体,生的甚是好看,特别是他精神饱满的模样,更衬得他们反是小透明一个,上不得台面。   翟南进门便道:“让各位大人久等了。”   司行拓等人起身朝他揖礼:“见过王爷。”   翟南摆摆手让他们坐下,撩开袍子大大方方的在主位落座:“司大人,上次一别已有数年了吧。”   司行拓点点头:“三年不见,王爷风采更胜往日。”   “司大人也风华依旧。”翟南客套一句,又道:“既然都是旧相识,寒暄就不必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此次翟巫两国相争,虞国没有渔翁得利,出现的时机刚刚好,这点恩情翟南永记心中。”   司行拓几次出使别国,除了他那出众的交际能力外,更多亏的是他的玲珑心思。   翟南此人他多少有些了解,行为乖张,心思深沉,说话做事擅长留一套,常常一步一个坑,很多人怎么栽的都不知道。   翟南这番话说的完美巧妙,却偏偏留了个缝让他抽丝剥茧。   司行拓内心哭笑不得,这位王爷太记仇了,表面却不得不恭敬问道:“听闻王将军生擒苍穹,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处置他?”   翟南抬起他那双冷清的桃花眼,看向司行拓:“倒还没有想法,司大人可是有妙计?”   使者心想:“骗个鬼呢,没有想法你要把人家生擒不给个痛快?”   司行拓要是知道使者这番想法,必定得感叹一声汝太年轻。   对于翟南的祸水东引,司行拓没有接招的打算:“司某拙笨,不敢献丑。”   翟南并非要他道个所以然,无非是想要个态度,虞国坐实旁观者的身份也好,是想要维持它与两国友好邦交的关系也罢,今日他不插这个手,往日秋后算账,翟国是没有资格指点什么。   翟南语重心长道:“此事暂且不提,司大人,玢城还是值得一住。”   司行拓道:“王爷此话可让我心中巨石放下了。”   “玢城一些旧制可以袭用,司大人不必担忧,今日城中虞国百姓,想去想留皆随他意,本王绝不为难。”   司行拓抬手,郑重揖礼:“如此...便谢过王爷了。”   翟南起身,还礼道:“几位大人不远千里来到玢城,就让本王略尽地主之谊,望各位大人赏脸。”   使者团的各位巴不得早点结束会谈回去果腹,听见这话当即喜笑颜开,原先被故意怠慢的事也在美食中被有意无意的压下了。   几人先是在城主府吃了早膳,歇息片刻翟南便让刘副将领他们到城中游玩,玢城在游玩观赏这点上并没有排名,可胜在繁荣,三国百姓的汇集让玢城具有它自己的特色,形成了一道独立的风景线。   本来城主府有一堆毛茸茸的小动物可供点评,可因为翟南不喜,一些要么入了军营的锅,要么回归山林,里里外外还被清扫三遍,如此一来,某些个闻名而来的使者别说见,就是连根毛都没吹到他眼前。   将人送走,王琛跟在翟南身后道:“将军,巫国那边有动静了。”   “继续盯着。”翟南问:“朝云如何?”   “已在回京路上。”   “嗯...你去看看苍穹,想办法给他喂点药。”   “是。”   巫国不能灭,可拿捏一个苍穹还不是问题。   好戏,才刚上场。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有想法评论里见。 第3章 3   宴会草草摆下,排场远比不上应京,可看布置却见主人用心。   翟南的性子绝不是体贴入微,司行拓等人已准备客随主便,可酒宴一上来,众人便对翟南的印象有所改观。   深怕他们外出思乡,竭力杜绝他们水土不服似的,从主食到酒水都是家乡的味道。   翟南将众人的脸色收入眼底,笑问:“众大人可还觉得合口?”   司行拓道:“甚是美味。”   虞国国都的口味偏甜,可要做到甜而不腻是门难事,而且这城主府的主人与他们生活习惯恰好相反。   翟南道:“今日本王对各位大人有所怠慢,现以浊酒一杯赔罪,各位大人随意。”   司行拓众人连忙举杯相陪。   “敬王爷。”   众人便“杯酒泯恩仇”。   宴至中途,气氛正佳,翟南忽然道:“不如我们把苍穹叫来一块喝酒?”   他的语气神情无不透着询问,好似只要一人不点头那令人糟心的玩意就不会出现,可他们还不至于喝了两杯酒就把这是谁的地盘给忘了。   司行拓道:“倒真是不好让他孤家寡人。”   众使者内心崩溃的无法言语:“...”   翟南欣赏他的识相,又笑容满面地敬了他一杯。   苍穹的身影刚出现在后院就受到了众人瞩目。   他使劲挺直腰板,让自己邋遢的身姿看起来不要那么狼狈。   在玢城大牢的这几日他的身体并没有受到非人对待,翟南甚至让人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可真正压倒一个军人的并非是这些,而是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他的噩梦,是那兵败如山倒,那流不尽的血,那一直萦绕在耳际鼻尖的哀嚎和腥味。   他们看自己的目光像看只猴子,苍穹抿紧了唇,多日未曾修剪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唯有疼能让他铭记此刻的耻辱。   他盯着主位上的那个男人,似乎想要从他的神情察觉他的目的。   翟南任他看,用手背把酒杯推到一边,道:“坐。”   “又想玩什么把戏?”   “请你喝酒。”   “庆祝我全军覆灭,成为阶下囚?”   气氛陡然紧张,众人屏息静待,大气不敢喘。   在这严肃的氛围里,主人却不知是什么心思,突兀的笑出声:“偏生你兵败还心高气傲,巫国的水土养出来的都是猪脑子?”   这回别说喘气,就连司行拓都倒抽一口凉气。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翟南就当真不怕巫国反咬一口?   苍穹眉头直跳:“翟南!”   “你那猪脑子想必明白我为何要生擒你,今日便给你个机会,赢了王琛,放你回国。”   苍穹的脸炭一样的黑:“你想用我威胁仓家?”   翟南真不怕自己的阴谋诡计被人知晓,嗤笑一声道:“你应该庆幸你还有可用之处。”   巫王朝大半的势力被世家把持,这世家中又以仓家为首,偏偏这代的仓家男儿不争气,嫡出的数位子弟只有苍穹这一个男孙。   苍穹在见到翟南那一刻就喧嚣的心立刻静了下来,经此一役他明白了许多。在大牢的那几日他每时每刻都在告诫自己,要忍,要活下去才能让这个人尝到自己所遭受的一切。   那些要加倍奉还的想法此时起到了暗示作用,仇恨一瞬挥发,理智慢慢回笼,他不甘这样的覆灭,他要抓住这次机会东山再起:“你想要仓家答应你什么?”   翟南虽见他想通,可脸上的神情依旧轻蔑:“你没必要知道,王琛。”   王琛从苍穹身后上前一步,对翟南揖礼。   司行拓见机问道:“比试是如今进行?”   翟南道:“就请司大人做个见证。”   司行拓略作思索,迟疑道:“仓将军的身体...”   明白翟南话中之意的苍穹咬牙切齿道:“好的很。”   司行拓点点头:“那便开始吧。”   五日之后,虞国使者从玢城离开,随着的还有一百多名虞国百姓。   这个数量倒是出乎部分人的意料,翟南绝不是仁慈之人,本以为他放出了话,麻利收拾东西的人应该很多,结果不足十分之一。   翟南听到这个消息不甚在意的扯了扯嘴角,吩咐道:“准备准备,我明日回京。”   乍然听到这话,王琛愣了愣:“将军要回去了?”   “你留下,刘念随我回去。”   王琛抗议:“属下不同意。”   翟南停下脚步,聆听他的理由:“有话要说?”   王琛坚决道:“属下与您回去,阿念留下。”   翟南反问道:“你有他能惹事?”   王琛直接呆住。   “玢城需要你。”翟南看了他一眼:“那帮龟孙子虽然签了降书,可难保作妖,换了别人我不放心。”   这是何等的信任,听者都应倍感荣幸,可王琛仍不甘心:“阿念他只会动刀动枪。”   恰好刘念过来,听见这话,咋呼道:“能动手的事吵吵什么?”说完他又对翟南揖礼:“将军打算回去了?”   “我那王兄可没好脾气请我第二次,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动身。”留下这句话翟南便走了。   王琛与刘念脸色复杂的站在原处。   一直等翟南的身影消失许久,王琛才道:“皇上的心思你我都清楚,王爷虽有防备可难免暗箭难防,你一定要小心。”   刘念的表情也是难得慎重,可他嘴笨,想让王琛放心的话一句没说出,踌躇许久才应了一声嗯。   七个月前,翟南带领了十万精兵一路南下至玢城,今日,城门前,浩浩荡荡的军队,旗帜剌剌,飒爽英姿。   翟南身穿盔甲,骑着骏马,神情冷峻,犹如战神降世,他长得极其好看,眉目精致,戎装在身,那丁点飘渺的女气当即荡然无存。   他牵着缰绳,居高临下对王琛道:“我留八万兵马与你,护住这座城池,守好这些百姓。”   王琛振声答:“是。”   翟南对他点点头,稍即扯动缰绳,马踢前蹄,疾声嘶鸣。   王琛奋声高呼:“送将军回京。”   马蹄声踏踏,他们的英雄越走越远。   当翟国大胜巫国,夺回玢城这个消息在应京飘散的差不多的时候,另一个消息立马又席卷了。   “陆国公府小少爷?此人是谁?”   此时翟南离应京还有大半日的路程,可关于他将和陆国公府小公子成亲的消息却是几日前就有所耳闻,皇宫中的老男人想法变得太快,一个月前他看见的诏令还只是停在相亲上,一个月后婚期都定了,简直不能太快。   若是王琛在倒还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可这回跟在身边的亲信只有刘念,这个大老粗大半的时间都耗在军营里,听见这话也跟翟南一样迷茫:“陆国公府还有小少爷?陆国公的尸身都化了吧。”   未知的事物能带来挑战的快感,可翟南更喜欢掌握在手中的感觉,因着皇帝的关系,他和京中的一些侯爵走的并不近,也只是掌握了基本的信息,平时也没什么仇怨,可这位忽然冒出来的陆小公子却意外的挑起了翟南的恼怒。   他可以假装听话顺从皇帝的安排,可这样全盘接受什么都不能了解的心情太糟糕。   翟南散发出来的阴郁太明显,往日神经最粗的刘念都感觉到了。   “将军...”   翟南跃上马,面无表情道:“加快速度,宵禁之前必须赶到应京。”   刘念连忙跟上。   南城门口,守城官正打算下令关闭城门时,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当即警觉起来。   跑上城楼,眺目远望,不远处有火把点点,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   就在他想要开口时,听见一人高呼:“南王回京,勿关城门。”   哽在喉咙的那口气立刻化成欣喜,守城官也喊道:“可是刘念将军?”   那人应道:“正是。”   守城官又脚步飞快的往楼下跑:“王爷回来了,快让开。”   约有十来人的队伍跑到城门前,为首的那人扯住缰绳,冷清面容在火光下映着风尘仆仆的光。   守城官与士兵皆跪下行礼:“参见王爷。”   “免礼。”沉着的声音被匆匆丢下,转眼主人就进了城。   等他们入城,守城官便让士兵关闭了城门,翟南等人一路往皇宫前进。   到了宫门前,翟南下马,回头对刘念等人道:“不用等着,都回去休息。”   刘念对身边的人说:“都回去吧。”   对于他这么明显的阳奉阴违,翟南只是施舍了个眼神。   先王在世时翟南就已封王,王府就设在京中,给了一堆的特例,他此次进宫是复命,即便皇帝已经上了龙榻也不敢轻易把人晾在门外。   领着翟南进寝殿的是常公公,是个跟在皇帝身边大半辈子的老宫人。   虽说是复命,可见面更像是兄弟相见,根本不怎么正式。   翟南一身羁旅风尘的跪在皇帝面前,也不怕身上的沙吹到皇帝身上:“臣弟见过皇兄。”   皇帝打了个哈欠:“不是说明日才到?”   翟南道:“臣弟想着皇兄记挂,便连夜赶了回来。”   “嗯,数月不见,是挺记挂。”说罢那双没什么精神的眼望在了翟南身上,倒真像是要把他从里里外外看个透彻,可皇帝眨了下眼,没看见自己想看的就收回了视线:“和巫国的交易可是谈妥了?”   翟南恭敬地拿出奏章举到跟前:“皇兄请过目。”   常公公立刻把奏章取过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翻开来看,条条款款,内容精细,一眼明了:“干得不错,你离京许久,就在府中休息几日,不用急着上朝。”   翟南叩礼:“臣弟谢恩。”   常公公送他出宫,远离寝殿时,轻声问:“王爷为何急着回京?”   翟南不答反问:“公公可知道陆小公子?”   常公公爬满皱纹的脸愣了片刻:“王爷是为了他?”   翟南说:“告示已出,此事便是板上钉钉,刚刚皇兄对此事避而不谈,可见他对此人的满意。”可我却对他一无所知。   常公公想了想,道:“王爷不妨问问小殿下。”   “翟律?”   常公公笑了笑,不再答话,一路送至宫门口都未再置一言。   刘念还在原地等着,见翟南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宫门关闭间,他只看到常公公瘦削的背影。 第4章 4   南王回京的消息不用刻意安排就在京城中飘了开来。于是沉寂了大半年之久的某些喧嚣又重新恢复了躁动。   许多人都想见他一面,可南王得了圣命不用上朝,他又待在府中不出门,也无人敢冒着圣怒登门拜访,因此一些心思只能按捺住。   而王府中,除了翟南,府内上上下下对他要娶一位男妃都无太大反应,比本人更加淡定的接受了。   南王府,书房,一阵馥郁的书香萦绕鼻尖,老管家站在翟南跟前,道:“王爷,您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六,还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应该要安排了。”   王爷成亲并非小事,宫中已经着手安排,反观王府,静的出奇。   修长的指尖翻过书页,翟南才应了声:“嗯。”   老管家看着他长大,成不了翟南肚子里的那条蛔虫,却也能从他的神情举止知道他的欢喜。   这般冷淡,这陆小公子过府怕也是个不得宠的。   南王府这边照着旧例准备婚礼事宜,陆国公府的后院也不得宁静。   告示贴了将近一个月,陆国公府和南王府联姻的事也基本是人尽皆知,圣旨刚给陆国公府时,国公府的嫡女还忌惮那态度不知如何的南王,可如今南王都回京三日了也没见他登门,嫡女的刁钻刻薄又卷土重来,甚至比往日有更甚之势。   嫡女一身朱红翠绿,柳叶眉翘着,眼看着就要从眉头掉下:“陆池,王爷不找你,你怎不去找他?”   陆池当她在放屁,他俯身扶起陆夫人,皱着眉查看她的伤势,手掌破了点皮,算不上大碍。   嫡女是正房所出的幺女,名唤陆裳,见陆池不搭理自己,又风凉地道:“你说你,好好地一个陆国公府小少爷,偏偏要选这种女人做娘,多拉低自己的身份。”   这话一出,陆夫人就红了眼,她看着陆裳,不敢怒不敢言。   陆池掏出干净帕子擦拭,对陆夫人道:“你整日在乎只狗做什么?”   “陆池!你这个小贱人!”   陆池面无表情地抓住她的手:“我这个小贱人也是你这只狗能打的?”   “池儿。”陆夫人紧张的握住他的手臂。   陆池往前方望去,果然看见走廊的另一头,一名紫衫女摇曳着身姿走过来。   陆裳见到此人,底气足了,甩开陆池的手,冲那女子跑去。   “姐姐,陆池欺负我。”   人没到跟前,委屈的声音先传了过去。   女子有着天人之资,一身紫色的衣裙,衬得她气质高贵,宛如掉落凡间的仙女。   女子在陆池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冷冷地看着他:“陆裳,我怎么教你的?有些人即使攀上高枝,麻雀也变不了凤凰,血一样那么低贱。”   □□裸的讽刺犹如一支支扎人的针,精确无比的插进了心脏。   陆夫人原先还有些血色的脸当即苍白,眼中流露的情感难以言喻,她本能的往前一点,希望挡住陆池,好像这样就能一直保护他一样。   陆池拥住陆夫人的肩膀,与女子有些相似的眉宇间挂着的全是冷淡:“同样是腆着脸往上送,我好歹有人接收了,你是以何面目五十步笑百步?”   女子完美面容终于有了片刻的皲裂,她的眼神一下子阴狠起来。   陆池恍然不觉,哦了声,又道:“我倒是给忘了,日后你若真是攀上高枝,也得喊我一声十一婶。”   南王在众多兄弟姐妹中排行十一,是先王最小的儿子。   两人正针锋相对间,陆池的好兄弟翟律到了。   锦衣华服的小皇子年纪比陆池小个两三岁,今年刚十九。   翟律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好,心也大,这战火滚滚的修罗场他愣是眼瞎的没看见,忽然蹦了出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在这呢。”他身子往前一探,看看走廊外院子中开的甚是美丽的菊花:“赏花啊?关系何时这般好了?哦...陆商,你是知道十一叔回来了所以到十一婶跟前套近乎吗?”   这话可把陆池心里美的啊!   果然,陆商和陆裳没再讨伐陆池,对翟律福礼欠身后径直走了。   人走远了,翟律才叹口气说:“你这日子还能不能好好过了?”   陆池说:“你十一叔何时来娶我的日子就何时能好。”   翟律被他一句话炸的外嫩里焦:“你别提十一叔,他找我呢。”   听见那人的名号,陆池的语气终于有所松软:“为何找你?”   翟律简直要翻白眼:“我怎知晓?从小到大,谁找我都好,唯独他找我没好事。”   陆池笑道:“快去吧,晚了又得挨训。”   翟律对上他的眼睛,抖动的心有了一丝平静,陆池有一双干净的眼,永远温和的,清澈的,像三月的暖阳,潺潺的流水,每次翟律心烦气躁的时候,总能从他这得到宁静。   “那我去了,晚些回来找你。”   陆池对他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翟律提到翟南的感情是复杂,陆池则是微妙,而陆夫人却是担忧,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池儿,这门婚事当真是你自己求的?”   她总有一天会知道,陆池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嗯。”   陆夫人又红了眼,哑着声道:“是娘拖累了你。”   “你误会了,我为自己求这门婚事不是想借此摆脱陆家,而是因为喜欢。”   陆夫人不敢相信:“你喜欢...?”   她永远把他当做一切,几乎不曾想过自己的儿子会有这种特殊癖好,陆池拥着她,像小时候她抱着他一样,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公布于众:“嗯,我喜欢他。”   翟律在去王府的路上一次又一次的将这半年所做的事快速回想一遍,完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这半年竟然没做半点出格的事,他点着自己的手指头自言自语说:“一定疏漏了什么,王叔不会无缘无故找我。”   就这样一直神神叨叨的到了王府。   老管家早就在门口候着,翟律看见他,哀嚎道:“完了完了,是福不是祸。”   继巫国之后马上又有一个青年才俊即将死在王叔手上。   老管家看见他立马笑口颜开:“小殿下可来了,王爷等您许久。”   王叔最讨厌等人。   翟律觉得现在他大概能求的是一个痛快死法,一张脸苦的不能再苦:“柴伯。”   老管家对他的哀怨视而不见,笑容满面道:“王爷在书房等小殿下。”   书桌上摊开着一副画卷,画中人青衣黑发,眉宇描摹的栩栩如生,眼神顾盼生辉,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刘念站在翟南左边,看着画像嘀咕:“怪好看的。”   翟南仿佛没听出他的可惜,问道:“人呢?”   “啊...”刘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说稍后就到。”   翟南的手指隔着画纸点了点桌面:“这小子的胆越长越肥。”   胆子越长越肥的小子在里屋话音刚落之际就敲响了房门:“王叔。”   刘念立刻去开门。   “小殿下。”   翟律看见他愣了愣:“刘大哥你也在啊。”   刘念对其笑了笑,让开门。   翟律走进去,看见坐在桌案后翟南,第一想法是“王叔瘦了些”,第二是本能的,一颗心很忐忑。   “侄儿参见王叔。”   翟南抬头看怯生生的少年,心想小孩又高了点,也没瘦,看来这半年多过的还不错,他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   翟律走过去,挺直了腰板跪坐着。   翟南并不打算开门见山,对着被他折腾怕了的少年道:“功课可有认真做?”   翟律见他语气和善,并无发怒的征兆,多少放下心,乖巧的回答道:“侄儿谨记王叔教诲,一日都不敢落下。”   翟南:“你能自律最好,方先生昨日来找过我,他言你武功进步飞快,日后如何皆看你造化,今时已无别的能教你,因此向我请了辞,过几日你便到军营学习。”   翟律的表情有些奇怪:“我不想去。”   一反常态,翟南没有发怒,好脾气问他:“为何?”   翟律偷着打量他许久,才道:“父皇不喜欢。”   翟南也道:“百姓也不会喜欢一个只会吸食他们骨血的皇子。”   翟律被他吓得变了脸色:“我...”   翟南见他这样,不由得放软了语气:“此事我会去跟皇兄交谈,不必担忧。”   翟律羞愧地低下了头。   敲打过了翟南开始问正事:“陆池是你好友?”   他这话题转的快且没有前兆,好在翟律时刻提防着他又提问,几乎翟南刚问出口他就回应了。   翟南睨了他一眼,又问:“他是个傻子?”   翟律真不知道陆池听见这话该作何感想,反正他的感觉就不是很好:“王叔为何会...如此觉得?”   “哪家的好男儿会答应下嫁给我为妻?”   翟国虽对龙阳之风成见不深,但京中官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自家儿子许配给他。   翟律心想:“原来王叔也知道他不讨人喜欢。”嘴上却答:“阿池和别人不同。”   翟南一双桃花眼直盯着他。   翟律忍着毛骨悚然道:“他名声不好,陆家人不待见他,刚我去国公府的时候陆商还骂他低贱...”他越说越小声,本想替好友在他未来夫婿前挣点存在感,可熬不过翟南犀利的眼神。   刘念倒像没看见翟南微皱的眉头,笑道:“奇了,王爷也臭名昭彰,莫非这就是臭味相投?”   翟律小心翼翼的看着翟南。   翟南垂眸,画像上的人映入眼帘,青年端端正正立在那,自成一色,即便是画像有所作假,可有这样一双透彻明亮眼眸的人绝不是个傻子。   那...可会是个疯子?   翟律偷偷睁大了眼,因为他看到画卷上的人是陆池。   他忽然明白王叔叫他的来的目的是为了谁。   要告诉阿池吗?   翟律想了想,问道:“王叔可要见见阿池?”   画卷顺着翟南的推动缓缓合起,被他握在手心:“不必。”   还不到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更新时间不定,但是保证日更。 第5章 5   翟律如同刑满释放深怕翟南反悔,一从王府出来就脚底生风似的跑没影了。   他折回国公府,溜进如寄楼。   这名字听着充满诗意其实怪不吉祥,如寄如寄,好似随时都翩然而去,听闻是陆池亲自取的,陆国公反对都没用。   如寄楼独占一隅,在偌大的国公府好像个凄清冷院,实在是寂静。   院内也没几个人伺候,除了厨娘,唯有服侍陆夫人的两个丫鬟,以及陆池身边的一个小厮。   翟律来去自如惯了,本想直接敲陆池的房门,可正好碰上陆池的小厮陆禾。   陆禾与他一般年纪,加之翟律性情素是平和,碰面就有一股亲近在里边,陆禾一见他就熟稔道:“小殿下你来啦。”   翟律问比自己矮一个头的瘦弱少年:“你家少爷呢?”   “在夫人屋里,小殿下稍等片刻,我去请少爷。”   翟律便自己进了屋,见茶是热的,倒了一杯安静候着。   不过瞬息,陆池就从外面拐进屋里:“看你此幅模样想必是没挨你王叔训。”   翟律道:“我是没挨训,可你要倒霉。”   陆池在他对面坐下,闻言笑道:“他知是我托你求的婚事了?”   呃...他还真把这茬忘了,翟律道:“王叔向我打听你,还找了你的画像,以王叔的本事,他若真不愿父皇也不能勉强他,可你直接把王叔的后路堵死让他非娶你不可,王叔若计较起来,数罪并罚,你恐怕刚过门就要进冷宫。”   “这个结果可会比一直待在陆家差?”翟律深知翟南的性子,句句说到点上,那个心机深沉的男人并不是个善茬,可那又如何?他自己这些年想一步行一步,战战兢兢,而人活在世,总有冲动的时候:“我喜欢他,可做不到看着他和别人卿卿我我,不喜欢男人,让他只喜欢我便是。”   这大言不惭的态度真让翟律傻眼:“偶尔瞧着你和王叔真挺般配,同一类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都是为了达到目的能付出一切,你也别怕,王叔提起你时并未露出厌恶的神情。”   陆池顺着这话略作想像,那个总是冷着脸的人露出这副表情会是什么模样,可一想根本停不下,他觉得很是可爱。   翟律看着他的眼神像看着傻子:“你高兴疯了?”   陆池稳了稳心神,借着喝茶的动作挡住越弯越翘的唇:“阿律,我想见他。”也想和他说话。   翟律无奈道:“你家那个不愿的事我能说了算?”   这句你家的暂时取悦了陆池。   翟南目前还不知道自己被翟律卖了,依旧关注着把他坑了的未婚夫。   关于陆池的一切在他回京后的第五日经由刘念的手送进了王府。   “陆池从过军?”   刘念答:“只有一年,后来陆国公找到他,将人带回应京后托兵部销了他的兵籍。”   搜集消息的人唯恐有遗漏,将陆池的籍贯生平都写的一清二楚,国公府看不起陆池的原因无非是因为陆夫人出身小商家,一无利益可图,二无高枝可攀,一场露水姻缘多个争夺家产的对象,正房能高兴才是傻,如此看来,陆商几人百般刁难,只不过是把真实的一面表达出来。   翟南一哂:“这个老糊涂。”   刘念颔首道:“国公府里日日硝烟滚滚,怕也是老国公造的孽。”   为何过了十六年陆国公才把人找回来这点无人能知,可陆池回府不到半年陆国公就忽然暴毙,本就因他们的到来而不舒坦的正房正好有了借口拔掉这根刺。   翟南出身皇家,对这些伎俩不可谓不熟悉,但陆池能从尔虞我诈中躲过明枪暗箭,此人就决不能小看。   翟南懒懒地把信件往桌上一扣,意味不明道:“终究要去会会。”   翟南在府中休息一旬,第十一日便恢复上朝。   因着他是亲王,马车哒哒直接将人拉到朝房外。   翟南坐在车内假寐,马车停了也未睁开眼,回京十日不曾露过面,翟南能想像那些个大臣如狼似虎的面貌,怕是他前脚从马车下去,后脚就得被这群老男人围攻。   随从也很明智的没有叫他。   翟南的举止蕴含的意味太过明显,无论是不怀好意还是真担心翟南的士官都没有动。   那辆马车就成了众人眼中最显眼的一个摆设。   开朝钟响,皇帝入殿。   翟元帝看见位于百官前面的翟南挑了挑眉。   接受百官朝拜后,翟元帝直接对翟南说:“此次平定巫乱长平军功不可没,其他的奖赏已由兵部下发,你居首功,要何奖赏?”   百官心想:“你有赏我没赏,不高兴,要参奏你。”   翟南揖礼道:“皇兄已将最好的给臣弟,臣弟再无所求。”   翟元帝年过半百,想了会才想起这个最好的是什么:“你可到陆国公府下聘了?”   翟南道:“待到八月十六。”   “这陆池不比别家女子,你须慎重。”那语重心长的模样,好似很怕这个不懂风情的南王唐突了人家。   翟南:“臣弟谨记。”   翟元帝又对礼部道:“巫国使者将于十月初入京,好好准备。”   字字轻描淡写,却如千斤重。   礼部尚书手执玉芴出列:“微臣领命。”   本是常朝,翟南带回来的那些风波已在过去十日解决完毕,今日提了几个重点,翟元帝便退了朝。   翟南在寝殿外请见。   常公公出来领人:“王爷。”   翟南对其颔首示意,踱步入内。   翟元帝已换下朝袍,穿着黑色大袖衫坐在榻上。   翟南撩袍行礼:“臣弟叩见皇兄。”   翟元帝摆摆手,示意他起身:“赐坐。”   “谢皇兄。”   翟元帝道:“老十被你扔进了军营?”   翟南屁股还没坐热又得起来请罪:“臣弟逾距,实因担忧律儿荒废学业才有此举,皇兄恕罪。”   翟元帝扶额道:“老十不及太子聪慧,也不似其他兄长有所建树,整日无所事事,着实让朕头疼。”   翟南安慰道:“律儿还小,过几年就好了。”   这一口“孩子嘛都这样”的熊家长语气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十殿下的确很混。   翟元帝叹口气,复又笑问:“你可见过陆池?”   翟南老实回答:“还不曾。”   翟元帝道:“当日陆池亲自入宫求这门婚事,朕想了许久,陆国公府虽不如当初繁荣,可这孩子样貌不错,对你也是一片真心,便替你定了下来。”   陆池毛遂自荐只怕是为了摆脱陆国公府,翟南心里有分寸,面上却道:“不怕皇兄笑话,臣弟私下见过陆池的画像,的确惊为天人。”   怕人笑话的人却一本正经的不见半点羞赧。   “如此便好,有这基础,日后培养感情也方便。”翟元帝自觉为翟南定下亲事很是匆忙仓促,所以在选妃这点上,不是好看的也不敢往上报,若非他不好男风,陆池也进不了南王府。   兄弟二人难得在美色上有了共同观点,便多聊了几句陆池,等翟南从寝殿出来已是辰时。   应京城内喧闹非常,马车摇摇晃晃,从皇宫一路荡回王府。   翟南从马车下来正好碰见从军营回来的刘念。   时令将近八月十五,应京秋风萧飒,可这穿着盔甲的男人硬是顶着一脑门的热汗:“王爷。”   翟南点点头,道:“进府,用膳。”   知道人回来的老管家准时把早膳备上桌。   混军营的男人食量大的让人害怕,别看翟南宽肩窄腰,没几两肉,也是吃了两大碗白粥三个大肉包才停口。   漱口后,翟南想起那个小孩,问刘念:“翟律在军营如何?”   “没架子,这还没几日就和军中将士称兄道弟了。”   翟南提点道:“他入了军营,就是一名普通士兵。”   刘念错愕,稍即醒悟:“属下知错。”   翟南道:“该敲打还是要敲打。”与此同时他又想起王琛,刘念用在战场杀敌不错,应京这个小地方当真是委屈他。   心腹还是那个你一个眼神就知道怎么做的人好用。   刘念意识到自己又做了错事,赶紧将功补过道:“东西找到了,可要现在送过去?”   翟南向来是选时不如撞时的性子,当即便同意道:“那便去看看这陆家是个怎样的龙潭虎穴。”   让人把东西搬上马车,翟南换了件玄色长袍打算出门时,老管家忽然找到他道:“王爷,朝云姑娘约您在暮忆楼见面。”   “可有说是何事?”   “只送来一句口信。”   有件事皇帝说错了,平巫乱最大的功臣不是他翟南,而是这名女子朝云,单凭此点,翟南就不能失约。   马车临时改了道,朝远离国公府一炷香车程的暮忆楼驶去。   若说好事成双,就不得不提无时不凑巧,翟南许是今日不宜出门,刚踏进暮忆楼就撞见他原本打算拜访的正主。   作者有话要说:   先剧个透,下章正式见面。 第6章 6   一群五陵年少,个个绿鬓朱颜,而身穿墨色圆袍衫,淡然微笑的青年最是显眼。   他静静坐在那,未置一言,好似那被慎重珍藏的温玉,让人望而远之,偏偏那抹□□又最吸引人。   只此一眼,便知那画像才描摹本人万分之一的风采。   翟南本不至于一进门就关注到陆池,实因这些个白面少年想让人不注意都难,何况翟律还第一时间看见翟南。   翟南是被翟律那一嗓子王叔吓到,顺着声音看过去才看见陆池。   他有一瞬间的愣怔,还没摆正自己的态度就突然看见要一生一世的人,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而趁着他神游时,翟律等人已经离席走了过来。   “王叔。”   “王爷。”   迷茫只在他脸上一闪即逝,还未来得及等人细究就已经不见踪影,翟南背着手,目光从六位少年身上掠过,落在最后面的陆池身上。   视线对上,翟南才发现陆池的双眼远比画像要来的清澈。   陆池见他看自己,浅浅一笑,揖礼道:“见过王爷。”   翟南轻咳一声,道:“免礼。”   恶名昭彰的南王还不知自己已经被调戏了。   翟律眨了眨眼,故意问道:“王叔可是来找阿池?”   虽然他的后半行程陆池才是目的,可翟南也知不能在外人面前落了未来夫人的脸,僵着头皮点头。   翟律比自己找到对象还要开心:“既然是王叔找你,你便先去忙吧,日后再聚。”   陆池笑了笑。   “先随我上楼见个人。”翟南丢下这句便迈开步子上楼梯,陆池冲几位少年俯首揖礼,紧随其后。   早膳的时间已过,二楼并无多少客人,走动的更少,那沉稳的脚步声像踏在心上,陆池不由暗想:“想握住你的手。”   他的心开始膨胀,谁也没预料到的见面,像命运无意间拨动那名为相守的棋,他们终于有了交集。   陆池绝对想不到他刚尝到一点甜头,命运就迫不及待地对他当头一棒。   翟南要见的人不仅是位女子,还生有倾国之色。   还未盈满心头的甜转瞬翻成一大缸醋,若非他控制得当,只怕是当场就要将面前的人淹死。   对方看翟南的眼神陆池太过熟悉,那是想藏也藏不住的爱慕。   然而对方也是与他刚照面,就摸清他的底。   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比的是谁先崩坏,可都是修炼多年的老脸皮,一个比一个淡定。   朝云先恭恭敬敬把人请进雅房,趁着斟茶的时机笑道:“王爷从未在朝云面前带过外人。”   一句外人即把陆池隔开,又显得她和翟南的亲近,换做他人定会以为他们交情不浅,可陆池纵使这样认为,也没想过把人让出去。   陆池也笑道:“昔日我与王爷的事还未定下来,男女有别,贸然见面有失姑娘名声。”   你和王爷有交集,我和他也有过去,你来我往,第一回 合平手。   翟南:“...”在某方面很是耿直的王爷硬是没明白怎会是这个走向。   朝云在翟南对面坐下,打趣道:“王爷不给朝云介绍介绍?”   陆池毫不见外的抢过发言权:“在下陆池,王爷即将过门的未婚夫。”他又转过脸看着翟南:“这位姑娘好像不是很相信。”   翟南:“...”说的很对,完全没毛病。   朝云:“...”说就说,把手放开。   陆池不仅没放,还握的更紧了,手指从指缝穿过,摸索到翟南的掌心,他长年执剑,手心有一层茧子,可这丝毫不影响它的手感,若非他吝啬连这点都不愿暴露人前,陆池一定握过他的手慢慢摩挲,一点一点,触碰每一道掌纹。   坚硬如铁的王爷绝想不到陆池借着打压的名头吃他豆腐,很是无所谓的想,自己已经在楼下维护过一次陆池没多大用处的面子,不介意再维护一次,便简言意赅道:“半路碰见陆池,遂将他带来见你,日后这杯喜酒还望你赏脸。”   朝云简直不敢相信,她和翟南相识多年,翟南喜男喜女她一清二楚,回京之初乍闻他要成亲仅以为是无可奈何,她也终于有时间把人约出来仔细问一问,却被告知“我的喜酒预算了你的那一杯”,这种心情不能够用糟糕形容,简直糟心。   朝云错愕问道:“王爷你...”   她的停顿包含的意思不明显,却很巧妙,所以听者都懂了。   陆池暗中提起一颗心,只等翟南回复。   可他错料对方的重要性,翟南选择避而不谈:“你找我是为何事?”   朝云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她眨了眨眼,微笑道:“子谵说你受了伤,我担心你,现在如何?”   翟南很客气的回答:“多谢挂念,已无大碍。”   朝云带着一点期盼看着他:“以你我关系,何言多谢。”   “你我知交多年,确实不该客气。”说完,他看了眼陆池,若非陆池一直注意他,这隐晦的眼神他还真不能捕捉到。   陆池觉得他应该雨露均沾,冷落翟南另一只手很不应该,于是他自然的握住翟南的双手,带着埋怨道:“我说我搬到王府你非不同意,如今好了,朝云姑娘都不相信我能照顾好你,我不管,下午我就搬过去。”   “...”翟律可没说过你这么会顺杆子爬,翟南状若无奈的叹口气:“别闹。”   “...”她还没来得及表白,就先遇到一个戏多的对手怎么办?   陆池偏不:“那你是肯还是不肯?”   “王府的大门一直为你而开。”翟南说完,看向朝云:“我与陆池还有些事,你若无其他,就此别过。”   朝云心有不舍,却未做挽留,她道:“兮云坊随时恭候你大驾。”   翟南点点头,起身离开。   陆池随后。   等他二人走后,朝云苦笑呢喃:“你的拒绝这么明显,可我不想接受啊!”   下了一楼,翟律几人已不在,想必是怕打扰了好友与叔叔联络感情,走的很是坚决。   刘念没有随翟南入内,见他这么快出来有些疑惑:“这么快谈完了?”   翟南睨了他一眼,不言语直接上马车。   刘念还一头雾水,看见他身后出来的那个人更是直接愣住。   陆池认得他,拱手行武人之礼:“刘将军。”   这么豪爽不矫揉造作实在跟他瘦弱外表不相符合,刘念回过神来,回礼:“陆少爷。”   陆池身子颀长,可却像没喂好,大袍子披身如同挂在衣架上,风大一点都能把人吹倒。   陆小公子清瘦挺拔的好似国公府虐待了他。   陆池不知刘念所想,笑了笑道:“王爷可是回府?方便捎我一程吗?”   国公府和南王府位处南北两方,您是从哪看出了方便?   刘念正想回话,车内却传出翟南独有、低而不沉的声音:“上来。”   陆池谢过刘念,上了马车。   刘念:“...”   南王府的马车自然是独具特色,别具一格,外表豪华,内部也五脏俱全。   车厢内摆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放着热茶,糕点和水果,可主人不是个嘴馋的,上边的东西还完完整整摆着。   糕点有桂花味,因为车厢有淡淡的香气。   马车缓缓移动,陆池借机偷瞄一眼翟南。   翟南闭着眼,双手搭在大腿上,一副闲人莫近的模样。   陆池的目光从翟南的眉宇滑到鼻子溜向下巴,将其眼梢轮廓都过了一遍,觉得自己又多了一项收藏,才心满意足的收回视线。   他很有分寸,纵使心里已经急不可耐的幻想了一遍又一遍把翟南这样那样,可他的脸端住了,一丝情感没往外漏,那双体验过翟南手掌想要永远握着的手也没爬过那条线,他知道自己有时间,不想吓到这个胆比心大的王爷。   陆池想起他凉薄到讥诮的唇,忙捻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虽然闭眼却一直留心他的翟南:“...”   那一碟子糕点就这样被陆池拌着美色和茶吞下了肚子。   等到了国公府,陆池已经打了几个饱嗝。   翟南的内心有点糟糕:“你很饿?”   陆池顺着他给出的台阶点点头。   翟南的心情更加复杂:“翟律没让你吃东西?”   陆池眨眨眼,迷茫的看着他。   “...”翟南咳了声,说:“到了,下车。”   陆池摸了摸撑大的肚子,出了车厢。   他转过身,见翟南半弯着腰露出头,立即道:“王爷不用再送。”   翟南有点摸不透他的意思,难道他不是应该趁机邀他下车畅聊然后留他吃午饭晚饭顺带包夜宵?   “我来拜见岳母。”   陆池的表情有一瞬的愣怔,可很快就被他的笑容掩过:“王爷,请。”   翟南迈开脚步踏上台阶。   这陆国公府翟南来的次数不多,守门的面孔他记不住,人家却识得他。   门房看见他,当即跪拜行礼:“参见王爷。”   翟南不想国公府因为他的忽然到来而兵荒马乱,说:“去通报陆斐。”   门房脚步踉跄的跑进去。   国公府这锅半开不开的水终于因为翟南的出现彻底沸腾。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嗝 第7章 7   陆国公的嫡子陆斐亲自出门迎接。   这个尚未封为世子的男人已经把持国公府数年,致使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不管陆池争还是不争,这世子之位都非他莫属。   陆斐年约廿五,面容刚毅,虽不及陆池出众,身上却难掩大家之风。   翟南的忽然造访以及看见陆池就站在他身旁,都未让他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臣有失远迎,王爷恕罪。”   翟南从容背过双手:“不必拘礼,今日本王因私拜访,未来得及下帖,是本王唐突。”   听见翟南的言辞,陆斐问道:“不知王爷为何私事?”   “自是为了本王的王妃,陆池...”   陆池上前一步:“王爷。”   翟南又故意重复一遍:“带我见岳母。”   陆池心里裹了蜜一样甜:“王爷随我来。”   陆斐不知翟南的目的是否真只是拜见岳母这么简单,但不论如何,此时让翟南知道陆夫人还住在如寄楼,这怠慢国戚的罪责正房怕是坐定了。   想到这,陆斐道:“王爷,如寄楼正在修葺,不如您移步正厅,待臣领二娘前来相见?”   翟南不言,看着陆池。   陆池疑道:“莫非又是陆裳砸破了房顶?”说完,他看着翟南,口气带着歉意:“让王爷见笑,陆裳这些年性子越发活泼,连大哥也管不住。”   从他这两句话翟南得到了两个消息,一是二房终日被大房找麻烦,二是这陆池摆明就是故意在他面前落他这些个兄妹的面子。   翟南故作了然道:“想必国公府也不缺让你住的地方,慢慢修便是,你想住哪便住哪,是吧,陆斐?”   还没成亲您就色令智昏,被迫承受昏庸行为的陆斐干笑道 :“王爷说的是。”   翟南满意了,十分干脆的说:“本王就在正厅等你。”说罢,他朝陆池伸出手:“走吧。”   陆池受宠若惊...快速的握住他的手。   去正厅的路上,满院的景色翟南没去欣赏,反而看着翘起眼梢的陆池。   这小子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本性如此,情绪暴露的这般明显。   陆池偶然一个侧眸,对上翟南冷清的目光,他问:“王爷为何这样看着我?”   “无事。”他收回目光,心里想:“总有一日会把你刨根挖起。”   陆池自言自语道:“我以为王爷是对我感到好奇。”   翟南也不隐瞒:“想查你的信息并不难,何况一个臭名远扬的人。”   也是他这些年不经常在应京,才没掌握坊间流传的关于京城各大世家的事。   他身边这位可是好争善妒的代表人。   陆池歪头笑,点点自己,指指翟南:“臭名远扬,恶名昭彰,岂非绝配?”   话已至此,翟南也不想跟他拐弯抹角:“陆池,我给你撑场子,你帮我挡麻烦,各取所需。”   “哦?像刚刚那位姑娘?”   翟南加重了语气:“唯独她,你离远些。”   陆池上扬的眉梢拉拢下来,看着竟有隐隐的不悦,他靠前一步,唇几乎碰到翟南的下巴:“王爷,我才是你要明媒正娶的妻,你这样护着他人,不怕我吃醋?”   翟南动作伶俐的捏住他的脸,拉开两人的距离:“你明白了?”   陆池微张红唇,缓缓道:“你懂我便也懂。”   翟南放开他继续往前走。   陆池在他身后,渐渐拉开了唇角的弧度...是我的,你逃不掉。   陆夫人在知道自己要见未来儿婿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就看得见的紧张。   她这大半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陆国公,如今那传说中喜怒无常,睚眦必报的南王就要召见她,她怕自己做错说错,连累陆池。   这种情况一直在延续,即使那人比传言中好看,甚至恭敬的请她上座都没有减轻。   翟南在一屋子的陆家人面前,伸出他那双尊贵的手,扶着陆夫人入座。   年轻的陆裳瞪大了眼。   翟南说:“本该早些登门拜访,可身上旧伤未愈,实在不便,拖到今日才来,还望岳母见谅。”   陆夫人又挣扎着要起身,奈何翟南那双手看似无力,却将她稳稳按在椅子上。   她踌躇半天,方道:“身体要紧,王爷无事便好。”   翟南这才松开她,揖礼,笑道:“多谢岳母关心,今日见面甚是唐突,待八月十六我会正式下聘。”   陆夫人忐忑着:“好...好。”   翟南又用眼神示意刘念,刘念得意,打开他带来的见面礼:“小小薄礼,岳母见笑。”   盒中摆着玉器金钗,貂裘罗裳,样样精品,最显眼的便是那尊玉佛,陆斐记得,那是前年虞国进贡的,只因翟南的生母骊太妃信佛,翟元帝便赏给了她。   如今这尊玉佛出现在国公府,说明什么?说明不止翟南钟意陆池,连不问世事的骊太妃也很是满意。   这门亲事当真只是陆池一人所求吗?陆斐忍不住这样想,翟南可是谁能够驾驭的?当然不,翟元帝都怕他三分,这样的人怎会对一门指婚屈服,这明明就是他的所愿...   陆斐后背发凉,好在两个妹妹没有做出不可弥补的事,京城中得罪谁都好说,唯独这个冷面煞,那是真正的催命符,陆斐觉得自己意识的还不算太晚,即使和陆池的关系不能修补 ,但是可以阻止恶化。   想要改变国公府的现状,他必须两头抓。   精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不过瞬息,他便做好了决定。   可一家人总有一两根拧不到一块去的绳,陆斐刚决定日后对陆池和陆夫人客气些,陆商面上虽无表露,可眼神里的嫌弃一览无遗。   而陆裳却是羡慕嫉妒全表现出来。   南王虽与皇储无缘,可他是翟国的英雄,陆池何德何能与他并肩?   这下贱的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陆裳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烧穿,陆池偏头看着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翟南欲从国公府离开,是陆池和陆斐一块送他。   出府时,翟南吩咐陆池:“你若得空,便到王府坐坐。”   成亲前三日才不能见面,这过府的行为没有违背礼数,而且皇帝想必也不会介意他们私底下“增进感情”。   陆池只管应承:“好。”   忽然想起一事,翟南又道:“后日仲秋晚宴,我接你入宫。”   陆池的眼眸更亮了:“我等你。”   翟南点点头,就要上马车,陆池突然叫住他,翟南回头,用眼神询问他。   陆池看向陆斐,陆斐正想在他二人面前“好好表现”,自然不会去做那碍眼的人,向翟南行礼后就识趣的离开。   陆池上前两步,与他衣衫挨着衣衫:“王爷今日,可是原本就打算来找我?”   翟南不知他的关注点为何是这个,但也没打算细问:“我早已说明。”   是了,他在暮忆楼可是大大方方承认了。   “我很高兴。”陆池压着唇说完这句,退开两人的距离:“王爷慢走。”   那四个字类似咕哝说出,翟南也不知听没听清,只是拿眼神看了会陆池,重新钻入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混入人群消失眼前,陆池才转身入府。   府内气氛微妙,陆裳好似故意等他,专门堵在如寄楼院门口。   陆池的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漂亮的脸神情淡漠:“有事?”   陆裳表情恨恨:“陆池,你真以为你赢了吗?”   “是吧,不然你怎会如此气急败坏。”   “你...”   陆池笑着时整个人是温和可亲的,可一旦他卸去伪装,那双带着钩子的眼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离他远一点。   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滚。”   他甚至不愿再假面于人前。   陆裳对着他的背影怒喊:“你以为你是谁?没有陆家你能有今日?”   陆池直接把她无视,若非院子没有门,他一定喊陆禾关门...清净。   但她这瞎嚷嚷还是让院内的其余几人瑟瑟发抖,豪门之斗,受害的永远是小人物。   陆禾担忧的看着陆池:“少爷,二小姐她...”   “疯狗发癫我可拦不住,你进来,我有事吩咐你。”   陆禾胆怯的往门口看了眼,对上陆裳盛怒的双眼,抖了抖身子,赶紧随陆池入屋。   陆池走到桌案边坐下,斟了杯茶抿了口润喉,方道:“你帮我查个人,兮云坊,朝云。”   兮云坊在应京并不具盛名,但陆禾乍然听见,还是觉得诧异:“此人是谁?”值得少爷您上心。   “翟南...”他极其不愿用相好这个字眼描绘这两人的关系,因为不管哪一字都像将他的所有物分割给别人,所以他改了口:“一个故人,做事时隐秘些,她身边有人护着。”   至于护着她的这人是谁显而易见,可陆池不愿承认,他要这个人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是他的。   南王府的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回到南王府   翟南刚进府就被告知翟律在等他。   对于这个他一手看大的侄儿,翟南还不至于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翟律彼时正坐在书房读书,不是他想这般上进,着实是因为王府单调非常,他要是不读书,就得去那木桩上打发时间。   翟南直接推开门进去,翟律听见声就转过头。   “王叔你回来啦。”   翟南:“你很闲?”   翟律:“我待会就回军营。”   翟南:“有何事?”   翟律兴奋异常道:“您和阿池可还玩的开心聊的融洽?”   翟南眼波平静的看着他:“你很关心他?”   翟律拍着胸脯道:“自然,他可是十一婶。”   翟南没兴趣跟他谈论一个男人,当即下起逐客令:“皇兄告诉我,当日带着陆池进宫的人是你...”   翟律腾地站起来,急促道:“我错了,我马上滚。”   因他他认错的态度积极向上,所以翟南没跟他计较:“记得带门。”   翟律苦逼的想,先遭殃的人不是陆池,而是他这个爹不亲叔还虐的可怜孩子。 第8章 8   日落的最后一抹霞光点亮了不夜城。   应京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喧闹,时逢一年一度的团圆日,人人都笑意晏晏。   每年中秋节,皇宫都会举行夜宴,百官携家眷参加。   陆池已由翟元帝赐婚与翟南,这人自然是南王亲自带进宫。   翟南提前一刻钟出现在国公府,他本以为要等一等,到了才发现陆池已站在门口。   他今日穿着青衫,长发简单挽起,露出优美的脖颈,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翟南不否认陆池的出色,他纵使是位男子,可却有着倾国之姿,不过想来也是,若陆夫人没有这祸国相貌,哪得陆国公垂怜?   掀起车帘一角观看好一会,翟南才彻底撩起这块遮掩布:“陆池,上来。”   陆池站在石阶下,因马车隔几步远,他并没有注意到翟南此前的动作。   听见翟南的声音,他侧过身,正打算走过去,陆斐和陆裳也从府内出来。   陆商不在,但陆池知道,她一定会出现在宫里。   陆裳眼尖,看见王府的马车,提起裙摆小步跑了下来,转瞬就越过陆池跑到翟南面前:“王爷可是要入宫?”   陆池看着欠身福礼的妹妹,心想她这个讪搭的实在不怎样。   翟南活了二十五年,总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透,他也不管陆裳是什么心思,全然不顾这个美丽的姑娘需要爱护,直言道:“本王来接陆池...你还不来可是等着我去牵你?”   外人前本王,王妃前亲昵的我,亲疏之分,格外明显。   陆斐听见这话,脸色有变化,却不敢言语。   陆池笑说:“谁让我喜欢王爷手心的温度呢?”   若是晴天白日,陆池定能看见翟南眼角的黑线,但纵然烛光明亮,他也选择视而不见。   翟南无奈,话是自己说的,条件也是自己提的,只能乖乖下车,走过去牵他。   只是他没想过,陆池对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陆池在越过陆裳时,凉凉道:“我先走了,你与大哥可要抓紧时间,莫误了时辰。”   翟南好声好气的伺候他上了马车,走时不忘对陆斐说:“宫里见。”   陆斐忙揖礼相送。   陆池还是第一次夜间坐翟南的马车,翟南某些方面上大气豪爽,可没想过他阔绰到车厢内放置夜明珠。   幽幽的光照亮空间,也不会随着马车的颠簸而在人身上抖动。   翟南坐在榻上,看着明显好心情的陆池:“很开心?”   陆池不屑说谎,也不掩藏:“王爷若待会还送我回来我会更开心。”   翟南悠悠说了句:“你开心就好。”   倘若不出现意外情况,翟南是打算送陆池回来的,毕竟戏要做全套,何况人的确是他接走的。   陆池顺势道:“王爷当真是会宠人。”   翟南用“你知道就好”的眼神看着他。   马车缓缓前进着,陆池不想让车厢重归寂静,又不能让翟南觉得他太靠近,便找话题和他聊天。   “王爷,宫宴上好玩吗?”   他这句问话带了三分小孩玩性,翟南忽然想起,这位陆国公府小少爷,其实从未参加过这等“相亲”活动。   翟南想了想,决定不敷衍他:“没什么好玩的。”   陆池的表情有些失落:“陆裳说很有趣。”   一群披着假面的人在皇帝眼皮底下群魔乱舞,能不有趣?   翟南没有安慰他,虽然知晓皇帝不会找他麻烦,可避免别人通过他找自己麻烦,还是叮嘱道:“入宫之后不要乱走,尽量跟在我身边。”   陆池欢快应承下来。   “...”虽然没弄懂他的兴奋点,但是王妃高兴是不是该一块开心?   夜晚的皇宫亮如白昼,四处烛火点点,光影浮动,犹如一支支舞龙。   宫宴在月华殿举行,此时离开宴还有小半个时辰,按照惯例,翟南得先去拜见皇帝,可身边跟着陆池多有不便,就在翟南准备找寻“托妻”对象时,翟律不知从哪个宫里蹦了出来。   “王叔,阿池。”   两人同时望去,翟南还看见大理寺少卿唐珂。   以儒雅著名的唐珂身穿绛紫圆袍衫,举止间难掩书卷之气:“王爷。”   翟南亦回礼:“唐大人。”   唐珂浅褐色的眸望向一旁的陆池:“这位可是南王妃?”   陆池学翟南朝他揖礼:“唐大人。”   唐珂忙回礼:“王妃有礼。”   翟律走到陆池身边,暗中扯了扯他的袖子,压着声道:“王叔要去见父皇,我带你四处走走。”   陆池看着翟南。   翟南道:“我会去找你。”   陆池跟着翟律走了。   唐珂笑道:“王爷,我也一块去吧。”   翟南无声点头。   看着他三人的确是往月华殿的方向走去,翟南才去寝殿。   去到寝殿外,公公说翟元帝正在换衣,要他稍等片刻。   翟南站没多久,常公公就从殿内出来。   “王爷,皇上请您进去。”   “多谢公公。”   翟南入内,翟元帝已坐在榻上。   见到他,翟元帝便问道:“你可把人带来了?”   翟南回道:“他第一次入宫,臣弟怕他惊扰皇兄,遂让律儿带他四处走走。”   翟元帝道:“你知道体贴就好,去请太妃了吗?”   翟南道:“今早去过娑婆寺给母妃请安,但母妃并未随臣弟下山,望皇兄见谅。”   翟元帝摆摆手道:“太妃喜静,你也不必为了这些小事打扰她,只是伺候的人一定要周到,切不可怠慢了。”   “是。”   翟元帝又嘱托了他几句,瞧着差不多到时辰,就把人放了。   翟南径直去月华殿,路上遇见三三两两官员。   到了月华殿,官员更多,成群结队在一块说话,如一道河,泾渭分明。   翟南梭巡一圈,并未看见翟律和陆池,倒是唐珂让三五人围住,看神情似有些无奈。   嗯,唐珂一表人才,出身名家,年纪轻轻便官至大理寺少卿,的确是百官欲套住的对象之一。   翟南踱步过去,忽然出声道:“各位大人在讨论何事?可方便本王加入?”   说话声乍停,几人慌乱转过身,看着不知从何处走来的翟南。   “王爷。”   “嗯?在聊什么?”   唐珂哭笑不得道:“几位大人想为下官牵线。”   翟南道:“是吗?那你钟意哪位?”   此话一出,几位大人也目光灼灼看着唐珂。   唐珂道:“王爷难道不知我的趣好?”   几位大人面露疑问。   翟南回道:“清楚,那你可知我的趣好去哪了?”   唐珂笑道:“喝了点酒,小殿下带他去御花园醒酒去。”   他说了方向,翟南也不至于无处可寻,对几位官员道:“各位,并非本王夺你们心头之爱,只是这唐大人,当真不是你们同道中人。”   他说完就走,剩下几位官员面色复杂的看着唐珂,一人道:“唐大人既然是这种心思,为何不明说?”   唐珂见他们误会,笑了笑道:“我只是想保留一点隐私。”   话已至此,别无可说,几位官员聚也快,散也快。   翟南顺着御花园的方向一路走去,临近晚宴,这段路异常的清净,路上连个宫女太监都难看到。   走了一会,在一处亭子看见他二人的身影。   亭中轻纱飞扬,光影斑驳,别有几分趣味。   翟南沿着小径步上凉亭,见他二人一人坐一端,翟律还好,坐姿端正,陆池则是靠在亭栏上。   “醉了?”   翟律抱歉道:“喝了两杯烈酒。”   翟南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池。   他醉的太过明显,唇角艳红,无暇的脸上带着两抹红晕,眉宇轻松的耷拉着,一副醉猫模样。   “陆池...”   陆池半睁着眼,欲醒未醒:“你回来啦。”   他忽然张开手臂预料未及将翟南拦腰抱住,翟南身体一僵,眉头皱了起来,回头对翟律道:“你先过去。”   翟律知道自己在这也帮不上忙而且还碍眼,乖巧的滚了。   翟南捏住陆池的脸,迫使他仰起头:“松开。”   不仅没松,还抱得更紧了:“我要抱着你。”   “我不是柱子。”   陆池闭上眼,咕哝道:“当然不是,你是我的夫君。”   跟醉鬼还真没啥好说的。   翟南直接掰开他的手,以手掌对着手掌。   陆池感觉一股热流从掌心相连处往体内钻去。   过了一会,陆池整个人都热了,一股酒气迸出,神台渐渐清明。   翟南松开他的手:“醒了?”   陆池还保持着另一只手抱腰的姿势,闻言点点头。   虽然酒被翟南用内力逼出,可眼角还留有残红,如此一看,倒比醉酒勾人。   翟南别开目光:“宴会要开始了。”   陆池抬起右手:“头有点晕,王爷能否牵着我?”   翟南不想跟他浪费时间,拉起人就走。   陆池渐渐拉近两人距离,最后半倚在翟南身上。   翟南侧眸,陆池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道:“晕。”   翟南无话可说,又不能不说:“以后不许再喝。”   陆池皱着眉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boy陆池。 第9章 9   这两人挑处醒酒的地都是幽会的好地方。   远离中心,位置偏僻,花藤一丛一丛的,连烛光都成了帮凶,照不到这块天然好地。   翟南的肩膀垫着陆池的下巴,听着暧昧的声音从花丛内传出,心情有些微妙。   他无意扰人好事,但身边这位几乎将整个身体挂在他身上的青年似乎不这么想。   地盘虽然是他们家的,但物尽其用,翟南偶尔也是能忍受这些人伤风败俗的趣好。   翟南想快步走过,可陆池的脚好似钉住了,非动粗不能走。   两人本来呼吸就近,翟南一偏头,更是吸到陆池的味道,他的眉头又不由得蹙了起来:“做什么?”   深怕打扰,他的声音极低。   陆池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看,任是星光黯淡,翟南也看见他眼底闪过的两串小火苗,他猛然想起,这个人喝了酒。   可陆池动作先他一步,在他要把对方推开时,陆池已经捧着他的脸对着唇吻了上来。   翟南的脑海登时炸开两朵小烟花。   他平生不解风情,日常粗犷,玩阴谋诡计是京中第一好手,如何与人谈恋爱却是摸不着门路。   何况他根本弄不懂陆池,作戏未必要做到这一步,既然都是要假何必要拉拉扯扯,一点都不符合他速战速决的风格。   陆池也没想更近一步,如果他敢把舌头伸进去,翟南一定撕了他,这一吻也不像蜻蜓点水沾到既放,他还是好好感受了那凉薄唇角的柔软。   翟南的脸沉了下来,就在发作之际,陆池开口道:“反正都要成亲,亲一下就当练习。”   他的声音根本没放低,里边的人听见声立即就停住了。   翟南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不能发作的理由,但是他不甘心,恶狠狠道:“下次换我来。”   陆池面上乐得高兴:“好啊。”心里却想,换翟南主动他估计得馋死。   翟南拖着他走了。   半晌,花丛后悉悉索索,钻出两个身影。   两人先是四处张望,见四周无人,男人领路,女子跟在他身后往月华殿走去。   待他们走后,翟南和陆池从阴暗处走出。   这个地方极好,能躲着幽会,也能藏着视.奸。   陆池回想了下那女子的身影,对翟南说:“那是陆商?”   翟南若有所思道:“还有翟纪。”   翟纪,翟元帝的第三子。   陆池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们啊。”   翟南瞅着他:“你啊的很奇怪。”   陆池笑了笑:“他们太会玩了。”   “走吧,宴会要开始了。”   两人前脚刚到月华殿,后脚翟元帝也来了。   但显然是并肩出现的两人更受瞩目。   毕竟这是翟南回京半个多月里来,第一次和陆池在公众场合一块露面。   这些人的目光就属陆商最为炽热。   但陆池并未与她视线相对,目光仅是一划而过,似水无痕,又将她的脸色纳入眼底。   很好,有担忧就会有试探。   这边陆池心里盘算着,那边翟元帝在接受百官参拜后宣布入座。   陆池虽然还未过门,可已是皇帝圣旨赐婚,公布天下的南王妃,除非两人和离,不然基本排除变卦的可能,因此翟南身边的位置非他莫属。   于是从未入过宫,一进宫就大大露脸的陆池正式为人所知。   接下来的时间充分解释了翟南所说的“没什么好玩”。   有家者只管吃喝玩乐,单身者各尽所能吸人眼球。   其乐融融。   陆池忍不住问翟南:“以往那些年你怎么过的?”   翟南答:“坐着。”   陆池锲而不舍:“怎么坐?”   翟南:“干坐。”   “...”陆池不信他一点都挖不出来:“他们当真这么瞎不知道你的好?”   “他们就是没瞎才不给我介绍。”翟南觉得吃瘪的陆池看着顺眼多了:“关心我?”   陆池嘀咕:“好歹是一条船上的。”   翟南道:“我是断袖。”   陆池看着他:“正好我也是。”   这回换翟南不知说什么,陆池的眼神太过真切,致使说了假话的他底气不足,那一双眼...清澈的让人原形毕露,披了多年假皮的他差点崩了。   对于陆池,翟南的怀疑只是一瞬,这个人再深不见底,可有缝他就能刨出来,但目前为止,他都干净的像一张白纸,加之他清楚翟律,能被翟律看中就不会是站在对面的人,即使这个人无权无势,不存在构成威胁的性质,但只要不是立场对立,翟南都愿意接纳。   这便是他会跟陆池合作的原因。   但此时,好像有什么不同。   翟南对爱情是一无所知,可不代表他不会思考,倘若陆池说的是真的,再从先前的事一点一点翻前,那整个猜测就要颠覆。   陆池的目的好像变得更纯粹了。   气氛忽然变得古怪。   陆池见翟南突然沉默不语,脸色阴沉不定,心中不由一阵咯噔。   他舔了舔唇,觉得还是干燥难耐,便端起眼前的酒一饮而尽,他速度快,翟南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何况翟南也心不在焉。   陆池并不是没有想过真相大白的一天,可是他低估了翟南的观察力,这个人在提防他的同时,将他的作案动机想了又想,而他也终于因为撩汉暴露了初衷。   但现在,陆池怕的不是被翟南知道,而是他知道后的反应。   陆池不是能喝酒的体质,他酒意上涌的快,如今脸颊又是晕红一片,手指缠在一块握着,心思急转,喧杂的周围反倒远离耳边,仿佛圈成了两个世界。   翟南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他有点尴尬,甚至初见陆池时那不知所从的慌乱又来了,但藏着掖着不是他的性子。   翟南便目视前方,正襟危坐,不去看陆池:“你喜欢我?”   陆池被他的直白吓了一跳,继而又苦笑道:“我表现的不够明显?”   “总归我是现在才知道。”   这话说的他半点责任都无,而陆池也暗暗松口气,好在这个坚硬如铁的王爷并不计较自己被男人惦记。   陆池认错道:“那你可同意我继续喜欢你?”   不知是不是他喝了酒的缘故,翟南觉得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软,像一根没什么力道的手指,轻轻戳在了他的心口上。   “随你。”翟南想,王妃心中的人是他总比是别人好。   陆池又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两人本就备受关注,何况还旁若无人的“调情”,连翟元帝也看不下去了:“十一,有何开心的事不说与朕听听?”   翟南看了眼垂下头的陆池,有些羞怯道:“都是些私下话,说出来怕皇兄见笑。”   翟元帝显然是被他的“大胆无礼”“放肆直接”兼不要脸吓住了:“好歹是宫宴,你就不能收敛些?”   翟南又看了会耳朵尖冒红的人,含糊不清道:“情难自禁。”   翟元帝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弟弟原来是个情圣。   他实在没办法,看了看羞涩的低下头的陆池道:“都看着你们呢。”   翟南目光扫视一圈,对上不少心怀鬼胎的人。   估计“南王宫宴上调戏陆小少爷”的事过不了多久就能传遍应京。   到时候他除了冷血无情,还得加上目无中人,无视礼仪。   总之关于他的事,只有闹大,没有善了。   这样想了想,翟南觉得陆池也是可怜。   本着这丁点怜香惜玉的心,翟南道:“本王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失礼之处,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虽然是假的,可陆池听见翟南这句话时心中仍不由得震动,好似不止喜欢,连第一次都变得动听。   同样封公袭爵的曹国公曹卫笑道:“爱情使人变化,往日冷清寂静的王爷也懂得独宠一人了。”   翟南意有所指道:“本王也算耳濡目染。”   曹卫哈哈大笑。   席中的气氛因这两人的打岔开始变化。   隐隐间变得和缓了。   接下来无风也无晴,一直到宴会结束也再没发生意外。   倒是翟律喝多了,翟南原本打算送他回府,是唐珂见他要送陆池,主动担了这事。   翟南见他和翟律顺路,就没推辞,与他二人在宫门口分别,与陆池上了马车去往国公府。   两人分端坐在车厢内,都睁着眼望着前面,好像在想什么事。   翟南想的是,他原本是照例带陆池去宫中露露脸,可却一不小心将他推到风浪尖上,虽然有一大部分是他推波助澜。   他的打算内,利用陆池是有限的,仅在于隔绝他的另一半上,但南王府不是外人想像那般好入,得到了尊崇,麻烦也随之而至,会有人每时每刻关注着陆池,随时抓那条置他于死地的小辫子。   翟南不知陆池有没有做好准备,但他未曾想过害陆池的性命,特别是知道这个人心系于他,翟南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特别在意这点,大约是陆池是第一个明目张胆跟他坦白的人。   原本是看在他与翟律的交情上,翟南愿意保他安好,可如今陆池的心意曝光,好像他的原因也变了。   不能让喜欢他的陆池有风险,意识到这点,翟南惊了,朝云对他有意照旧被他推到了巫国,可陆池...   混杂着酒香的陆池身上的味道在车厢内辗转,忽然飘到了翟南鼻子底下,他猛地回神,才发现陆池靠他极近。   是真的很近,陆池弯着腰,探着一张两颊晕红的脸,一双明亮亮的眼眸锁着他。   不知是车抖还是什么,翟南的眉头直跳:“你不好好坐着,看我做什么?”   “你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让我看着好想吻你。”   这摆明就是个小王八蛋,管他死不死。   翟南心烦气躁地说:“坐好。”   他的风度很好,知道对方喝了酒,这时大概又是酒意发作,就没把人扔下马车。   好像是配合翟南预知的结果,车轮子撞到了什么,猛地颤了一下,陆池下盘不稳,整个人往前扑去,翟南忙伸出手扶他,于是就合情合理地把人抱着了。   两人正胡乱的缠作一团,外边传来刘念的声音:“王爷你们没事吧?刚才未曾看清地上的青石砖碎了一块。”   “没事。”翟南被迫搂着陆池的腰:“你给我起来。”   陆池已经有些醉了,脚下的位置垫了软垫,软度舒适,他干脆跪了下来,上半身靠在翟南怀里,听见这话,他摇摇头:“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翟南道:“告诉你这个醉鬼有用?”   陆池乖巧的点点头:“我能帮你,我知道嫁入南王府意味着什么,可嫁给你是我自愿的,你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不会给你添麻烦。”   翟南唯独没有怀疑过的是陆池的能力,能在国公府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任何依靠,保全母亲和自己,安稳的活下来这本身就很难办到。   即便是他自己...   “单纯”的南王一晚上接连两次被同一个人用糖衣炮弹攻击,有些招架不住。   他很是无奈地把人拦腰抱起,扔到一边并排坐着,陆池趁势而上,靠在他的肩膀,而翟南就当自己暂时瞎了,不予理会。   陆池盯着他完美的侧颜,舔了舔唇道:“亲一下。”   翟南冷着脸:“别得寸进尺。”   陆池哄道:“就一下,我喝醉了,明天会忘掉。”   翟南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过头盯着他:“想占我便宜还打算占了就忘?”   陆池指了指心口:“在你面前忘了,心底永远记着。”   “...”   陆池最终还是亲到了喜欢的人...的脸颊。   深夜,郊外的军营。   诗酒趁佳节,一股浓郁的酒香萦绕在营帐内外。   除却守夜士兵,不少人都露出醉态。   一名副将跌跌撞撞从营帐内,走到角落处小解。   迷糊地眼前有几个黑影在暗夜中晃动,他晃了晃脑袋,果然,黑影已经没了。   他笑了笑:“醉糊涂了。”   “尿都不会撒了?”   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忽然传来,副将吓了一跳,腰带都来不及绑就匆忙转身,看见是熟人才放心。   “你他娘,酒都给你吓醒了。”   他笑:“萎了?”   副将啐了两口:“比比?”   他道:“我可不好你这口。”   他的视线凝望着某一处,若是副将看过去,定然知道他望的地方正是有黑影那里。   阴桀的笑容在暗处绽开,他说:“王爷会喜欢这份礼物。”   他的声音极低,副将只听见嘀咕,内容是什么却不清楚。 第10章 10   按照当朝习俗,下聘之事应由父母出面,可先王已逝,骊太妃又远在娑婆寺,于是便由长兄翟元帝代替,当代表着翟元帝的常公公出现在南王府后,他得到了郑重招待。   常公公仅是喝了杯茶,就逮着管家查看聘礼。   管家将单子拿给他看,常公公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这张单子何其的贵重。   翟南估计将他大半个身家都给了陆池。   常公公瞅着单子,问管家:“这都是王爷安排的?”   管家道:“大部分是。”   常公公又问:“那小部分是...”   管家答:“皇上的赏赐。”   “...”常公公无声叹口气,那模样是像“养大的娃会拱白菜,知道心疼人”的满意,又像是为他的阔气忧愁。   日后王府中的财政大权,估计得换人。   常公公合起单子,道:“王爷还未回来?”   “已经差人去催。”   常公公不仅叹气,还摇头。他大概等了小半个时辰,翟南终于从军营回来。   翟南穿着窄袖袍衫,身姿颀长,大约出了汗,神情很是清爽,如刀笔雕画的眉眼也越显隽秀。   未等他走入正厅,闻声前去迎接的常公公见到他,揖礼道:“王爷可算回来了。”   翟南抱拳还礼:“让公公久等。”   常公公道:“王爷快些去洗漱,再晚便误了时辰。”   翟南便转向后院,等他换好衣裳,又过去了一刻钟。   再见又是另一副模样。   翟南身上透出的贵气无需言语,即使扔在人群中,也永远是鹤立鸡群的那位。   辰时过了一刻,队伍浩浩荡荡往陆国公府走去。   一路上吸尽了目光。   自是有人称赞有人称奇。   翟南下聘的日子早就告知过陆国公府,除却醉酒睡晚了一盏茶时间的陆池,陆国公府早早便开始忙碌。   所以翟南的车马还没到府前,陆斐就出来迎接。   但是当翟南出现在眼前时,他还是震惊了。   只因翟南身后跟了足足九辆马车,车上是一个又一个红木箱子,垒成小山高。   当今应京,怕除了皇帝,只有这一位是如此的阔绰。   与此同时,陆斐心中升起另一股无法言状的情绪。   非恨非羡,好似很难说清,却明明很清晰。   他的失态在翟南和常公公下马时就收拾干净,上前迎接的人又是那个举止得宜的陆大少爷。   “见过王爷,常公公。”   翟南只是颔首示意,常公公笑容满面道:“恭喜陆大人,老臣接皇上口谕,陪同王爷下聘。”   陆斐状似受宠若惊:“快里边请。”   翟南先行入内,陆国公府他来过几遍,上一次还在不久前,于是便省了人带路。   陆斐自然不放心,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入了正厅,翟南没看见陆池和陆夫人,问道:“本王岳母...”   陆斐一惊,按照习俗,偏房的一切大小事宜均由正房做主,但翟南这一问,仿佛在说正房是自作多情。   陆斐面上多少挂不住,只是对方不是他能发作的对象。   常公公到底是老人,眼中看得清楚,开口缓和气氛说:“皇上让老臣带了几样东西给陆夫人,有劳陆大人差人走一趟。”   陆斐忍下的这口气稍微顺了些,忙道不敢,又让人去如寄楼。   外边忙的热火朝天,如寄楼安静如常。   只是屋里边的主人多少有些不安。   陆夫人坐不住,焦急地来回走动,嘴里还念念有词。   陆池听见了,安慰她:“王爷承诺过的事不会反悔。”   陆夫人担忧道:“娘是担心你一腔深情错付。”   陆池点头称是:“娘说的对,我得跟他要个保障。”   其实陆夫人在这么短时间内接受儿子是个断袖到担忧他的幸福,里面满满都是娘亲对儿子的爱,让陆池倍感窝心。   陆夫人一听他要跟翟南开条件,当即吓的是抖了又抖,忙过来牵着他的手臂说:“王爷凶神恶煞,你去跟他要保障,是拿命送他吗?”   看着陆夫人害怕的模样,陆池不开解反倒笑了出来:“娘你怎会觉得他坏?”   “传说。”   “那他当真是凶?”   “可不...”陆夫人不好意思地看着陆池:“娘怕他。”   陆池笑说:“除了娘,他是最好的人。”   陆夫人叹口气说:“你还没过门呢。”   这是在说他胳膊肘往外拐。   “日子只是个形式,我心里是他。”陆池虔诚的说。   陆夫人叹气声更重了。   门扉忽然被人敲了两下,陆禾推开门,道:“夫人,少爷,大少爷请您们去正厅。”   陆夫人的呼吸登时提了起来。   与她不同的是,陆池的嘴角牵开一抹笑。   陆家许久未曾有过今日盛况,自从陆国公逝世后,陆家就一直走下坡路,子嗣不多,能发展的都发展了,京中权贵少了联络的对象,自然不会再高看陆家。   陆斐早早便与户部尚书的女儿成亲,两个妹妹则被当成了翻身之盘。   只是谁也没想到,一道圣旨,让从未入过他们眼目的陆池做了赢家。   得先王封号,让皇帝都忌惮三分,唯一留京的亲王居然也看上了陆池。   这无疑是打脸正房。   可陆斐心里有陆家,为了陆家,别说看人眼色,低三下四他也能做。   所以当陆夫人和陆池出现在门口时,陆斐便很亲昵似的上前,想要扶陆夫人:“二娘。”   陆夫人虽然惊讶,可生性怯弱的她自然不敢躲,当即僵住了。   倒是扶着她的陆池,不着痕迹地掰过她的身子,避开陆斐的手:“大哥不必客气。”   对此一切,翟南与常公公是冷眼看着。   等陆池的视线往他这边看来,他才施舍一个眼神,屁股也从凳子上起来。   翟南从陆池手里扶过陆夫人,引着她往位置上坐。   “岳母,晚辈今日正式来向您下聘。”他这回没用强势手段,扶陆夫人坐下手就放开她的手臂,对其揖礼。   陆夫人愣愣道:“好...好。”   常公公走出来,递过聘礼单子:“请夫人过目。”   陆夫人控制着发抖的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呆了。   常公公特有的沙哑声音在陆夫人耳边响起:“皇上感念您辛苦养育王妃,让老臣转交此物给您。”他掏出另一份单子交给陆夫人。   就算做梦,陆夫人也不曾想过自己能收到这等贵重的东西,如今摆在眼前,倒让人不敢相信。   她恍恍惚惚的,半晌才想起自己应该谢恩:“臣妇谢皇上赏赐。”   翟南弯腰扶她起来,说:“岳母,您让人去对一下单子。”   陆夫人看向陆斐:“大少爷...”   陆斐上前,接过单子,对翟南道:“臣失陪片刻。”   这都按着礼数走,翟南也不能说什么,便点头放行。   人走了,这厅中便剩下他们四个,翟南往旁边一坐,对站着的陆池和常公公道:“都坐。”   他的神经绷了一早上,连番折腾未曾喘息,如今坐着正是困意席卷,便抬手遮住半张脸,打了几个呵欠。   陆夫人大气不敢出,常公公视若无睹,只有陆池视线是一直在他身上。   见人累了,干脆走到他旁边坐下,轻声道:“我陪你出去走走。”   在别人的地盘打瞌睡总归是失礼,翟南还没仗势欺人到这种地步,强撑着精神拒绝了他:“不用。”   “那我与你说说话。”   翟南偏头看他:“军营还有事,我不留下来用膳。”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好在陆池心思活络,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正事要紧。”   翟南嗯了声。   对上这么个人陆池简直哭笑不得,但他享受与翟南这样静静坐着,于是到陆斐回来为止,他都痛与快乐并存。   陆斐清点聘礼单子,数量一一正确,回来禀报一声。   翟南任务完成,起身要走。   出门之时想起一事,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给陆池:“给你。”   数张纸对半折过,陆池展开一看,是地契。   翟南并没有解释,转身走了。   常公公和陆斐随后,而陆池双腿已先一步反应,跟在他身后送他。   出到府门口,翟南径直上马,只对常公公吩咐一声,掉头便往城外奔去。   常公公向陆斐告辞:“陆大人不必再送,老臣这便回宫复命。”   陆斐揖礼:“恭送公公。”   陆池也向他告别。   常公公对他点点头,也走了。 第11章 11   那几张纸并非因它的贵重被陆池当成珍宝,而是因为相送的人。   两间钱庄以及三间珠宝玉石铺,翟南出手相当阔气,但陆池却觉得翟南好像知道什么,当着陆斐和他娘亲的面送他这个,却不明说,也不知是堵谁的口还是要借此表达某些不明目的。   陆池将地契折好贴着心口放,完了还用手拍了拍,一副慎重又郑重的模样。   陆斐看着他的动作,几次张口欲言却都不知是因为难以开口还是别的都沉默下来。   陆池侧过头盯着他看了会,稍后像陆斐随时会一言不合上前抢一样,贴着边远离陆斐进府了。   他径直回如寄楼,那东西他吝啬给陆斐看,去可以跟他娘亲分享。   陆夫人已先行回来,正坐在房中等他,见他进门,起身迎了上去。   “王爷回去了?”   陆池一边关门一边回答:“去军营了。”   陆夫人松口气:“哦。”   陆池牵着她往回走,安顿她坐下,从怀里掏出了那五张地契:“这是王爷给我的。”   陆夫人一看,又瞪大了眼,一个时辰内遭受两次视觉冲击,她的心肝脾肺肾都不是很安稳,好歹也是商贾出身,陆夫人并非未曾见过世面,但翟南此举着实让人震惊,哪有人明面送了又私下掏腰包的,陆夫人感叹:“王爷真是不差钱。”   陆池也笑眯眯地:“是啊,只要经营好,儿子以后也是个富豪。”   陆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只要王爷对你好,娘就放心了。”   陆池并未回答,陆夫人前半生的希望是陆国公,如今她的心眼里只有儿子,唯有他能在她心上了。   午时,陆池让厨娘准备了几个小炒,打算主仆几人一同庆祝下,好菜刚端上桌,陆斐的贴身小厮陆路就来传话。   陆禾代为通传:“夫人,少爷,大少爷请您去他院子用膳。”   说到陆斐时,陆禾的态度并不尊重,眼神也是鄙夷。   陆池大约知道他的心思,却未开口责怪,底下人向着他那可是天大好事。   陆池边摆筷子边道:“院外是陆路?”   陆禾说:“不是他能是谁。”   陆池道:“回了吧,我放着你们不要跟一桌假仁假义的人吃饭不是存心跟我的肚子过不去。”   陆禾当即喜笑颜开:“好哩。”   陆池对着他蹦跶的背影无奈一笑,回房请陆夫人。   两个丫鬟一个厨娘一个小厮,主仆加起来也才六个人,相比热闹非凡的正房,的确是少得可怜。   陆池让大家坐下,调节气氛道:“今日是你们家少爷正式把自己定给王府的日子,一起吃个饭,开心开心。”   四位家仆从善如流道:“恭喜夫人,恭喜少爷。”   陆池倒酒:“喝一杯。”   陆禾忙说他来,可陆池拒绝了。   这几位都是陆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人,陆国公逝世后,原本调到如寄楼的仆人都以各种理由离开了,只因那时怕引火烧身。   陆夫人生性懦弱,却也有善良的根深埋体内,并未刁难那些人,陆池那时被迫成长,无力阻止此事,唯有记住负他之人,日后怎么也得讨回来。   如今这偌大国公府里,不知多少是笑他一夜飞升,多少是怕他挟私报复。   可陆池知道,人该计较的是落魄时站在背后撑你的人,所以他最是感激眼前这四位。   陆池心底百感杂陈,端起酒杯道:“我先干为敬。”稍即一饮而尽。   三女一男无言对视,默默举杯,酒至喉咙为呛,落腹是烈,那些年的辛酸苦辣,苦苦坚守都像有了发泄的口,一杯浊酒还未消化,先做了眼泪。   陆夫人用帕子揩眼角,哑着声招呼大家动筷子:“吃饭...多吃菜啊。”   受气氛感染,四人心头都有些难受,如果不是情势所逼,少爷哪用得着以女子身份下嫁王府,虽然那是荣耀的存在,可少爷委屈啊!   因此捧起碗时,下筷都不是那么干脆了。   陆池说:“我今日得了不少好东西,待会你们来我房里领一些。”   四人又惊又喜,惊喜道:“多谢夫人,多谢少爷。”   陆池让大家吃饭,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何况他就是这么护短。   这边六人氛围温馨和谐的一块用膳,一声怒骂忽然从院外传入院中:“陆池你出来。”   陆夫人几乎是本能的发抖,陆禾等人也是心惊,陆池皱起眉头,放下碗筷起身出外。   一身明黄衣裙,姣姣少女陆裳正叉着腰站在院子里。   陆池站在门廊下,挂在墙檐上的阳光照不到他,在他脸上形成一片阴影:“你又做什么?”   说这话时,陆夫人也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陆裳态度恶劣道:“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当真以为我稀罕同你们母子一桌用膳?”   “我不是也不稀罕同疯狗一桌吃饭才没去吗?”   若是翟南在这,一定对陆池的印象改观。   陆裳冷笑一声说:“你可以能的也只有这张嘴吧?你就跟你那低贱的娘一样,不知廉耻。”   陆池这人有两大逆鳞,他娘是最重要的一个。   陆裳不顾形象破口大骂,侮辱他娘不是第一次,有时也会故意找事。   但以往陆池都不怕,何况现在?   陆裳甚至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脸上就传来火辣辣的疼。   啪的一声特别响。   “你...”   陆池捏住她的下巴,嫩肉凹陷进去,力度之大几乎要把陆裳的脸骨捏碎:“陆裳,你知不知道你这副嘴脸真令人生厌?我真想割了你的舌头。”   他的每一字都说得极其缓慢,像一把凌迟的刀子,要把陆裳刀解。   “啊...”陆裳的侍女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陆裳吓呆了,她第一次见这样的陆池。   站在阳光下的,可怕的恶魔。   陆夫人也担心的上前一步:“池儿...”   陆池沉着声继续说:“这样的舌头一定很漂亮,你想看吗?”   “你...你敢...”陆裳瞪大了眼,试图找回一点气势。   陆池的手指巧妙的收紧,陆裳疼地呜呜叫。   “要割也不能让我娘看见,她心善,会怕,所以你放心,暂时你很安全。”   “我...我会杀了你...你个...杂种。”   陆禾等人的眉头都快翘到额头上去了,这位二小姐还真会作死。   陆池手垂脚抬,陆裳没看见他的动作,却感觉嘴内伸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压着齿关,抵着脆弱的舌头。   陆池的脸上没有表情,仿佛被他用匕首压制的人不是一个活物:“你说...我敢还是不敢?”   尖锐的痛和恐惧纷纷袭击大脑,陆裳终于吓哭了。   若说之前的虚张声势是因为她知道陆池不敢动手,那么现在的失控就是她看见了陆池皮囊下的恶念。   以往她为难陆夫人,陆夫人只会忍气吞声,陆池与她对峙是不分高低。   争个嘴皮子,谁也不敢更进一步。   可人最丑陋的一面往往是被逼出来的,像她,像陆池。   他们同根生,她善妒,他也善妒。   她嫉妒陆池得到翟南,留着肮脏血液的人怎会配得上那荣耀一般的存在?   特别是知道翟南为他倾尽了半个身家。   应京豪门多少,世爵也何其多,除却宫中几位,有谁能及得上陆池,所以她不甘,心底丑陋的藤蔓长成了嫉妒的大树,爬成她每一条经脉血络。   陆池拒绝陆斐的邀约是她发作的口。   陆裳哭的太丑,花容尽失,两条细腿也在发抖。   陆池攥紧她的脸,固定住她的身体,匕首的尖端分毫不让地抵在舌头下。   陆夫人不敢上前,却又怕陆池真的伤了陆裳,他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不能让这些人毁了。   陆夫人这样想,一边劝:“池儿,娘没关系,你把二小姐放了。”   陆夫人这些年一直与正房保持距离,尽管在陆国公将她接回国公府,因为原配的离世而将她立为夫人,可除了如寄楼的几位,没有谁在意她,曾经被梦寐以求的位置如同虚设。   “娘,儿子忍了六年,已经不想再忍。”   他正要鱼死网破,忽的传来一声疾呼:“住手。”   陆池冷笑:“喊这么大声不怕我手抖?”   陆斐和陆商急匆匆地跑进来。   陆商看到陆裳嘴里含着的东西,吓白了脸:“你做什么?”   陆池道:“你的好妹妹放着大好日子不过跑来求虐,我成人之美。”   陆裳不敢动,只能用泪眼示意陆斐。   陆斐沉声道:“陆池你先松开。”   “想让我放开不是不行,你们别拦着,我痛快点,她能少痛些。”   陆斐厉声喝道:“陆池!”   陆池的匕首又进了些,刺破了皮肉,陆裳的嘴里登时流出铁锈味。   陆裳更怕,眼泪流的更凶。   陆池更大声:“你吓着我了。”   血沿着嘴角流出,陆商看见了,惊叫一声捂住嘴。   陆斐连忙喊陆夫人:“二娘你快劝劝二弟。”   陆夫人用爱莫能助的眼神看着他,不是她不叫,是没啥用。   陆斐也急了:“二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要我们兄妹相残?”   陆池噗嗤一笑:“兄妹?我跟你们?别逗...陆斐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商苍白着脸说:“你疯了是不是?”   陆池冲她一笑:“是啊。”   陆池摆明油盐不进,再拖下去,难保他一个激动真下重手。   陆斐吸口气,说:“你把裳儿放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陆池笑说:“包括让出世子之位?”   陆斐还没开口,陆商先着急道:“不可能。”   陆池冷笑着看陆裳:“看来你妹妹的一根舌头也不过如此,也是,又不是在脸上划一刀,能有多大关系。”   这个疯子说一出是一出,谁保证做不出来?   陆斐道:“只要你能光大陆家,我答应你。”   “哥...”   陆斐抬手,阻断她的话:“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我姑且信了你的鬼话。”陆池冷笑:“答应我两件事。”   陆斐见他无意世子之位,松了口气:“你说。”   “第一,恢复我娘女主人的身份,你想怎么发展陆家我不管,但这一亩三分地,这些个不省心的,是死是活我娘说了算,第二,陆家的家产我要一半,放到我娘名下。”   眼前这些跟世子之位比起来都不是问题,陆斐一口应了。   陆池提醒:“口说无凭,立据为证。”他使了个眼神给陆禾,陆禾立即道:“大少爷随我来。”   陆斐看了眼陆池,迈开步子随陆禾进屋,过了一会,他捏着一张纸出来:“你看看。”   “不用,你也不屑于用这手段骗我。”他转向陆裳,陆裳脸上都是泪痕,嘴角还有残血,看起来狼狈无比:“陆裳,你骄傲吗?有个护着你的哥哥,好好保护自己,若是没了用处,你哥日后就为难了。”   他的笑极其讽刺,落在陆裳眼里甚是刺眼。   陆池的匕首一从她嘴里离开,伤疤还新,她就说:“我没说错你,你与王爷还未成亲,就强迫他做出有失礼仪之事。”   因为疼痛,有几个音很怪。   陆池愣了一会才想起是哪件事,问道:“你偷看了?”   陆裳见他还能心平气和地反问,当即气的扬起一个调:“你还有脸问?”   恶魔的皮已撕下,眼前的人又好似那个软弱可欺的青年:“早晚的事,倒是你,若是我告诉王爷,他可还会像我这样把刀从你的嘴里拿出来?”   陆裳面色更白,身心一颤。 第12章 12   今日在场的人都被陆斐封了口,陆家上下以为陆夫人重掌后院是陆斐忌惮翟南,根本不知里边还有另一个缘故。   与陆商姐妹的糟心相比,拿着字据的陆池心情很是美妙。   上一次有这种心情是把翟南弄到手。   开心的眉宇飞扬。   陆夫人却是后怕。   “池儿,今日之事若是大少爷不妥协,你可曾想过后果?事情闹大,你和王爷的婚事...”   陆池朝着字据吹了口气,纸张被他吹的荡了荡:“他不会,失去这门亲事对他没有好处。”   以陆斐的精明,今日邀请他两同桌吃饭,不就是看中了这段关系?   有皇亲做戚,那可是莫大的殊荣,是一个又一个的机会啊!   “可你...你当真是吓到娘了。”陆夫人无可奈何地在一旁坐下,垂着头,唉声叹气。   陆池把字据往桌上一扣,走过来抱住她的肩膀:“对不起。”   陆夫人看着他:“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娘不在乎,娘只要你平安喜乐。”   陆池靠着她的肩膀,说:“儿子从小就立誓,是娘的一分不能少,今日不过是顺水推舟,真有危险我也不会去做,儿子不会做个让娘担心的不孝子。”   “你...唉。”陆夫人无奈地握着他的手。   “但是嘛...陆商绝对想不到她偷鸡不成蚀把米。”陆池的眼神深邃,嘴角的弧度意义成迷。   陆家发生的事翟南还不知晓,他从陆府出来后就一直奔向军营。   他之所以一早就去军营,是因为昨夜中秋节,竟有六位士兵偷偷离开军营。   逃兵者,重则处死,连带军中长官都要连坐失职之罪。   半个时辰后,翟南的身影又出现在营外。   哨兵远远看见,忙招呼同伴打开关卡。   翟南一跃而入。   立即有士兵上来牵他的马。   翟南大步往主营走去。   刘念还在营内等着。   翟南进门,不等他行礼便问道:“还没找到?”   刘念脸色沉重地摇头。   翟南说:“他们没有马,跑不远,重点搜查附近的山林和村镇。”   刘念道:“让人去了,怕暴露,去的人少。”   翟南点点头,靠着扶手闭目养神。   刘念细看他的穿着,小声问道:“王爷是从国公府过来?”   翟南几不可闻地嗯了声算回应。   刘念道:“下聘之事可还顺利?”   翟南又嗯了声。   刘念无话可问,想到了什么,又道:“您还没用膳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翟南没拦着他,偷跑的那几个新兵浪费了他的心神,刚打赢胜仗就逃营,这种事情傻子都干不出来。   但他一向公私分明,对敌人专政,对自己人宽容,尽管这几位是自己找死。   死也得让他们死得明白。   刘念端了一碗牛肉面,材料丰盛,香气扑鼻,让人食欲大开,可翟南只哧溜两口。   刘念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精神,当年他和翟南出生入死的时候也没少吃他的剩粮,今日安稳些了他也没摒弃这一旧习,端过被翟南推到一边的面,哧溜哧溜地吃的很是欢快。   翟南实在没心思计较他那牛肚。   营内登时只剩刘念吃面的声音。   几乎在刘念刚吃完打个饱嗝,就有一人闯进营内。   是翟律。   翟律本打算找刘念,看见翟南也在,马上找到主心骨。   “王叔,出事了。”   翟南睁开眸子,说:“如果是同一件那我知道了。”   翟律道:“是同一件的后续。”   翟南眼眉一挑,依稀又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将军:“死了?”   穿着士兵服意气更甚的少年沉着脸道:“那几个王八蛋借酒骚扰民女,被人认了出来,现在要入京告状。”   翟南攥紧了拳头。   刘念猛地站起来:“人呢?”   翟律道:“同伴在安抚...王叔,要怎么做?一旦那姑娘入京,兵部必然会知晓,这事告到御前,父皇那...”   翟南说:“既然瞒不住就不要瞒了,你送那姑娘入京,我这就进宫。”   想要闹到人人皆知,那他助他一臂之力。   只是那几人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翟律黑着脸出去。   翟南对刘念道:“接着找,生死不论。”   “是。”   翟南出了营帐,又骑着马往回赶。   今日是他下聘的日子,翟元帝特许他不用上朝,这时看见他也是奇怪。   翟元帝说:“怎么了?”   翟南跪了下来,先做足礼数才道:“臣弟失责,请皇兄降罪。”   翟元帝在榻上盘着腿,听见这话挺好奇的:“你一向稳重,几乎未曾犯过错,是发生何事让你这般忐忑?”   翟南说:“昨夜有六名士兵趁着军中欢庆,逃离了军营。”   翟元帝眉头狠狠一跳:“什么?”   翟南又说:“还骚扰民女...”   翟元帝被这帮不识好歹的刁民气到了:“砍了,都给朕砍了。”   翟南不语。   翟元帝喘了两口大气,指着翟南说:“找到人就地处决,不必带回京审,朕看看他们是不是真吃了雄心豹子胆,死也不怕!”   翟南见翟元帝都被气的从榻上站起来,不敢再刺激他,离开了寝宫。   等他从宫里出来,翟律也带着人到了应京。   那村落离应京有一段路程,若非翟律带着人凑巧到了那里,怕是会和这位姑娘错过。   士兵逃营这事立即从应京中传开。   多方势力风起云涌,朝中暗流缓缓滚动。   一连三日,身为司马大元帅的翟南受多位文官口诛笔伐。   尤其是历经数日翟南还没有找到人,失职之罪可见严重。   翟元帝面色阴沉,却一直没有发作。   翟南每日从朝堂出来都会去军营,倒不是着急自己的位置,而是怕了那些人的登门拜访。   于是合情合理的,他那位还未过门日日思念他的未婚夫也被忘在了脑后。   士兵失踪的第四日,翟南出了城径直往军营。   因为逃兵这件事,军营上下风声鹤唳,几乎每人都提心吊胆做事,深怕自己一不小心触了霉头。   翟南还未靠近主营,就敏锐地从空气中闻到一股腥味,他倏然加快了脚步。   主营外摆着六具尸体,都被白布盖着。   翟律第一次近距离面对死人,脸色青白地站在一边。   翟南松开缰绳,拿眼神询问他。   翟律哑着声道:“他们拒捕。”   翟南蹲下身子,用手挑开一张白布,死灰色的脸露了出来,和已经鲜血染遍的上半身。   军服换了下来,穿的是寻常百姓的衣服。   “在何处找到他们?”   腹中又隐隐有翻滚之势,翟律连忙挪开视线:“我们怀疑他们根本没有藏身山林,在这眼下,唯有应京最安全,于是我和刘大哥便趁夜搜查京中客栈,在...在一处青楼。”   翟律虽从军不久,可他生性清高,又有傲气,自然看不上这些人调戏民女不成又寻花问柳的作为。   翟南站起来,双眸划过一道凌厉的光,语气却半似感叹的说:“这折子可不好写。”   翟律问:“是要如实上告?”   翟南反问:“你认为不妥?”   翟律咬了咬唇,淡粉的唇被他咬出一道白痕:“王叔和刘大哥会受牵连。”   翟南道:“所以你打算徇私舞弊?”   “我...我知道王叔不会高兴我这么做,可...可这不是你的错。”   少年还是缺少磨练,凡事以亲疏而论,若是平凡人家,不能说不好,只是...他们终究是要一条道走到底的人。   翟南鲜少喊翟律的名字,一旦这种时候,翟律便知道他的意思。   “律儿,人在什么位置,就得承担什么责任,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是一军之帅,军中有人逃营,如何能说不是我的错?”   翟律抿紧了唇。   翟南的目光迅速从翟律身上划过,落在那六具尸体上:“虽然他们是自己轻贱了生命。”   “我们从生下到死去,从来身不由己。”   少年在原地杵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神情似乎有一丝迷茫,眼神空荡荡地望着前方,半晌才看见一抹光。   在此期间,翟南已经对刘念吩咐好事宜,尽管下场都是死,可好歹留了个全尸。   想要下葬是不可能,扔在乱葬岗又实在占地方。   翟南直接说:“火化,找个地方把骨灰撒了。”   刘念没有吱声。   翟南还要进宫,见翟律还在发呆,喊他:“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回府好好睡一觉。”   翟律叫他:“王叔我同你一块入宫。”   翟南迟疑一会,点点头:“嗯。”   两个人一路上的脸色都不好。   入宫的路上见了他二人者都选择避的远远地。   常公公见翟南身边还跟着翟律,脸上露出疑惑,但仅仅只是一瞬就恢复正常。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   “劳烦公公带路。”   宫殿内点着舒宁安神的香,可翟律觉得他此时无法享受。   他很紧张,尽管高位之上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翟南轻轻按了下翟律的肩膀,然后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翟律回过神,也揖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翟元帝从奏折上抬起头,放下笔:“你们怎一块来了?”   翟律先道:“儿臣想念父皇了。”   翟元帝笑道:“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   翟律走过去,任翟元帝将他看来看去。   “没瘦。”翟元帝握了握他的手臂,壮实壮实的。   翟律去军营的日子也就大半个月,就算一开始有不适,后边也调整了。   翟元帝看向翟南,却收敛了笑意:“找到人了?”   翟南回道:“已经死了。”   翟元帝又问:“砍了?”   翟南陈述道:“因其拒捕,在擒拿中发生争斗而丧命。”   “啪...”的一声巨响,翟律吓得连忙屈膝跪下。   被翟元帝用奏折扔中的翟南依旧挺直了背跪着。   翟元帝气红了眼,怒气冲冲道:“你带的好兵...还敢拒捕,是想朕诛他九族吗?”   翟南俯首作揖:“臣弟知罪,请皇兄责罚。”   翟元帝怒道:“与此事有关者连降三级,你...等你成亲了再收拾你。”   翟南面容平静道:“臣弟遵旨。”   翟元帝被气的不轻,翟律一边担忧一边跪爬过去,斗胆帮翟元帝顺气。   翟元帝靠着椅背,他的眼角还有盛怒残存的余红,像随时会刮起一场暴风雨,让人心惊不已。   翟律怯生生地模样让翟元帝多少回过神。   翟元帝抚摸着他的头,问:“你在军营也有些日子,对此事如何看?”   翟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儿臣先请父皇恕罪。”   翟元帝被他的模样取悦了:“你要说的话很大逆不道?”   跟翟南一样耿直的少年迟疑着点点头。   翟元帝的笑脸渐渐拉下:“那朕更要听听了。”   翟律像是在斟酌用词,沉默好一会才开口:“儿臣不能让每个人都臣服于我。”   这话何止是大逆不道,简直目中无人,在皇帝面前说这句话,无疑是嫌自己活得太舒服。   果然,在翟律说完这话时,翟元帝脸色骤变,手也扬了起来...连翟南都摒住呼吸。   翟律本能的闭起眼,可等了许久,疼痛都没有传来。   他半眯着眼,翟元帝已经放下了手,脸色也恢复如常。   翟元帝伸手扶起翟律,说:“你是朕的儿子,今日这番话朕就当没听见,可日后说话就得过过脑子,知晓了?”   翟律揖礼:“儿臣谨记。”   翟元帝摆摆手:“都回去吧。”   翟南和翟律同时道:“臣弟(儿臣)告退。” 第13章 13   翟律跟在翟南身后出来。   他不敢看翟南的脸色,王叔并非不喜欢他聪明,是讨厌他自作聪明。   小时候因为这没少吃苦头。   王叔以为他会长记性,可他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叔侄两人一前一后,一直沉默不言到宫门口。   翟南身上的气压极低,翟律知道他是生气了。   眼见就要分道而行,翟律还是没忍住,先开了口:“王叔,我知错了,对不起。”   翟南停住脚步,他微微侧着头,从翟律的角度只能看见脸部流畅的弧线:“你说得对。”   说得对并不代表没错,翟律是他看大的,已经精通翟南的文字游戏。   可翟律并不后悔,所以他闭口不言。   翟南见他没后话,吩咐道:“早些回去休息。”   说罢迈开脚步,从宫人手中牵过马,调转马头朝南王府奔去。   翟律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也许他不得不承认,相对决定他人生死的父皇,他更怕王叔对他失望。   他忽然很想陆池,这样想着,他便策马去陆国公府。   有士兵逃营这事陆池已经从多方面得知,消息自动送到耳边,根本不用刻意打听。   他知道发生这件事对翟南意味着什么,若不出所料,军营中的势力将得到清洗,等找到尸体,后续便是物是人非。   陆池并不担心翟南,他只是想见他。   好不容易更近一些的人,陆池怎能忍受明明同处一片天空却不能相见的痛苦。   但陆池随时都在把握着尺度。   翟南虽然没有拒绝他的告白,可也绝对不会喜欢他太突然地靠近。   第一日,陆池在房中想翟南。   第二日,陆池在如寄楼想翟南。   第三日,陆池在陆府想翟南。   第四日...翟律来了。   夜晚的国公府亮如白昼,如寄楼中烛光一片,灯火如豆。   只是主人没有安心下榻的心思。   陆池躺在床上睁大一双漂亮的眼。   出神地望着床帐,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翻过身,侧着身子,盯着床前的鞋子。   是今夜翻王府的墙还是明日光明正大地拜访,陆池在两者之间踌躇许久。   一直护在手里的小豆丁长大了,是何种心情?   他怀着这样的疑惑,迷迷糊糊地睡去。   隔日,天刚破晓,应京在沉睡中清醒,百姓又开始一天的忙碌,南王府门口早早便站着一个身影。   这人长得甚是好看,眉目精致,一双眼睛最是传神,身材清瘦,立在秋风中,发丝随着衣袂飞扬,好似一个脱离俗世的仙人,随时都会飞升而去。   门房不明其身份,看面孔又的确陌生,但杵在那的姿势又自然得体,好像丝毫不在意过往路人的目光,便将此事告知了老管家。   老管家躲在门后偷看,问门房:“站多久了?”   “半个多时辰了。”   那就是天刚亮就在这了:“没上来过?”   “没有,我们也不好下去问。”   老管家嗯了声:“王爷快回来了,你们机灵点,想个法子让他离开。”   门房应了声。   陆池瞅着时辰,约莫翟南该从宫里回来,便敞开手整了整衣裳,完了又理了理头发,若有处地方让他照照,指不定还得练习下面部神情。   现在没有镜子,只能靠感觉,于是陆池的唇角微微上扬,让自己露出一个不会暴露紧张心情的笑容。   远处有车轮声传来,而比陆池反应更快的是门房,陆池看着他们跑下来,一人更是冲向自己。   门房态度客客气气地,丝毫让你体察不到他是在下逐客令:“这位公子,王爷的马车会从这边过,劳烦你让开些,我怕车夫误伤你。”   陆池也轻声道:“没事,我会闪开。”   门房又说:“王爷的心情可能不会很好,我也怕他会牵连你。”   陆池答道:“那我去安慰安慰王爷。”   “...”门房在王府待太久,已经有点跟不上外边人的节奏。   门房还想再劝,马车已经咕噜咕噜的停了下来。   陆池连忙迈开脚步上前。   门房心惊:“公子...”   这声恰好被从马车出来的翟南听见,翟南循声望去,看到人时,眼中划过诧异。   他的神色却是平静,姿态从容地下了马车,才看着陆池道:“你为何在这?”   陆池还是第一次看他穿朝服,这样的翟南看起来太正经,禁欲的气息从严丝合缝的着装中透出来。   看得陆池口干舌燥。   所以他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不是说过王府的大门一直为我打开?”   门房和车夫都在好奇他的身份。   翟南不答反问:“有事找我?”   陆池坚定地说:“如果世上还有第二个你的话。”   翟南挑了挑眉:“进去再说。”   陆池无声跟在他身后。   老管家每日都会出来迎接,今日看见翟南身后跟这个陌生的客人,而且这个客人还很眼熟:“王爷,这位是...”   “陆池。”   早先听说过王妃生的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着实让他大吃一惊,而且他还把王妃晾在门口大半日,细想之下,老管家觉得未来堪忧。   陆池倒是没有在意,相反翟南在介绍他时直接道他的名字而不是王妃,很让他欢喜。   从而他知道,翟南心中他的形象是个人,而不是迫不得已接受的另一半。   陆池心情不错,对着老管家的笑容也越发好,还正儿八经地给老管家揖礼。   老管家受宠若惊。   他身上满溢的欣喜太过明显,虽然翟南也不知他在高兴什么,他偏头,问陆池:“用过早膳了?”   陆池毫不害臊地答:“想跟王爷一块吃。”   相比脸色百般变化的老管家,已经被陆池的甜言蜜语攻击过的翟南镇定多了:“多备副碗筷,端到我房间来。”   老管家连忙应承。   翟南要回房换衣服,陆池装作看不懂他的示意,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   翟南的生活习惯极好,许是在军中养成的,他的私事从不用人帮忙打理,换做别人,衣服也要帮忙脱这事,翟南就不用,也因此南王府的仆人并不多,但在路上,陆池还是看见好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水嫩水嫩的。   看着他的目光很隐晦。   陆池琢磨了下,那应该是打量?   陆池跟着翟南,顶着他炽热的目光挤进房间,他老实承认:“我是想看,但一定会经过你的同意。”   翟南觉得陆池在做梦,他吃饱了撑着也不会让一个男人看他的身体帮忙消食。   可他还是绕到屏风后脱衣服。   翟南的房间都是他的味道,一瞬间让陆池热血沸腾,他觉得自己快要渴死,忙摸到桌子旁提壶倒水。   翟南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猛灌水的一幕,然后毫不解风情地说:“坐吧,用水解决不了你肚子饿这个问题。”   陆池哀怨地小声说:“水不能,你可以啊。”   翟南完全没听到他在嘀咕什么,仍旧打击道:“也许该解决的是你的脑子。”   陆池长叹一声,放下杯子。   趁着空闲,翟南说道:“你等我这么久,找我所为何事?”   本来翟南是没注意到,只是因为靠近陆池时发觉他身上带着凉气,而且一下马车就看见他,显然也不是摸着点来的。   陆池看着他,问道:“我就不能单纯的来看你?”   “别说想我这一套。”   陆池从善如流改口:“我思念你。”   翟南点点头:“看也看了,用完膳就回去。”   陆池说:“看了跟看够是两回事。”   “那我是不是应该识相一点,邀请你常住府上,日日与你朝夕相对?”   陆池期待地问:“可以吗?”   翟南冷笑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回答一个惦记我身体的男人?”   陆池说:“我们是未婚夫夫。”   “所以...?”   “惦记你身体很正常,我没有不举。”   “我可以让你永远避免这个烦恼。”   陆池下意识挡住裤裆。   翟南这一口头没有变成现实,因为老管家端着膳食来了。   早膳很精致,看见皮薄馅多的小笼包,陆池终于饿了。   翟南和陆池先后动筷,筷子的最终目标是同一个碗。   陆池给翟南夹了一个三丁包。   翟南拿眼角划了他一眼。   陆池埋头开吃。   两人第一次同桌吃饭,气氛有些微妙。   以往翟南在用膳之后,不是去练功就是看书,一般后者居多。   所以陆池这个小尾巴也跟着转移到了书房。   他和翟南一直待在一块,还不知道外边已经在揣测他的身份,在知道他是谁之后,想见他的人更多了。   翟南见陆池神情轻松,的确不像有事的样子,之后就没再理他,好在陆池知道自己是要与翟南结缘而不是结仇,不敢在翟南看书之际打扰他,自己抱了一本游记坐在一旁观看。   今日的阳光媚而不烈,照在身上暖暖的,它沿着窗户照进,可见尘埃飞扬。   也不知是不是昨夜睡得不安稳还是今日起太早,陆池看着看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翟南想起他,人已经睡熟。   修长的手脚窝在一处,说不上来的可怜委屈。   翟南怕他落枕,轻手轻脚地把人抱到榻上,又给他搭了毛毯才坐回原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晚点了。   谢谢几位小天使的地雷。 第14章 14   陆池睡得迷迷糊糊时听见翟南的声音,那低而不沉,没有起伏的声调。   “觉得委屈?”   必须委屈,哪有把人领进门却不干点什么的人?   “没有。”   陆池猛地坐起来,起的太快,脑袋一阵眩晕,这时才看清书房还有第三人,陆池眯起了眼,集中视线看清他的背影,是刘念。   他诈尸一样的行为也引起了那两人的注意,但翟南只是扫了一眼他,继续对刘念道:“只是降你三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陆池懂了,刘念这是在向翟南抱怨被降级的事。   具体的处罚陆池不清楚,但是听翟南的话,似乎处置的挺过分,也不知翟南受此事的波及大不大?   刘念面带郁色地拱手揖礼:“属下知晓了。”   翟南下巴往门口一努,说:“回去好好待着,别又给我惹事。”   刘念心情糟糕地走了。   陆池看着他关门,回过头视线正好跟翟南对上。   翟南见他又要看着自己,不体贴地下起逐客令:“睡醒了就回国公府。”   陆池反应过来自己是睡在榻上,深知自己没有睡着还会找床的本事,所以瞬间便知是谁把他抱到这。   陆池攥着毛毯,眨巴着眼睛,柔声说:“我今夜想住在这。”   翟南挑眉:“还在做梦?”   陆池腆着脸说:“你就让它变成现实。”   翟南道:“做白日梦容易影响脑子。”   陆池说:“我们马上就要成亲,近距离接触有益于感情交流。”   翟南毫不羞涩道:“我已经感受到你的浓浓爱意。”   “...”陆池豁出去了,又往榻上一躺,道:“大不了我睡书房。”   “...”敢情他的第一想法是同床共枕,书房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翟南第一次见这么死皮赖脸,却又无可奈何的人。   为什么不把陆池丢出去,翟南想那应该是为了他的面子。   还没成亲就家暴,他好像没渣到这个地步。   但不管是陆池耍赖成功还是翟南大人大量不跟他计较,总之后半日翟南没再说让他回去的话。   翟南还让人回国公府跟陆夫人通报一声。   陆池一边对他连连称赞一边啃猪蹄。   黄焖猪蹄,做法地道,味倍香。   翟南嫌弃他的吃相,把在他面前的那盆猪蹄推到了陆池面前。   下午翟南在对账。   陆池撑着脑袋给他磨墨。   认真的男人最硬气,全方位可观赏的翟南又迷了陆池一把。   狠狠地,毫不含糊。   陆池对着他几乎要流口水。   翟南甫一侧头,看见他两眼发亮的眼神,不知怎么的想起他啃猪蹄的样子。   仿佛他自己也秀色可餐。   翟南用手指顶住陆池的额头:“离我远点。”   陆池愣愣地:“怎么了?”   “你说呢?”   陆池回过了神,点着头:“哦哦。”他的屁股往后挪了挪,停住。   翟南依旧看着他,陆池又往后挪了些。   翟南不语。   “你是否希望我到墙角站着?”陆池问。   翟南第一次用欣赏的眼光看他:“如果你还更有自知之明应该是门外。”   “你觉得我是去门外快还是到你旁边快?”   翟南继续对账。   房间里除了静的可以忽略的呼吸声,就是翟南翻账本的声音。   陆池干坐了会,受不住沉默,小声问道:“跟我说话可会影响你做事?”   翟南只用七个字回答他:“我要挣银子养家。”   陆池彻底闭上嘴。   虽然翟南这话很具水分,但是不可否认,南王府的花销大。   因为翟南要养的人绝不止门外那十多个。   翟南在京时每月都会抽出几日时间专门对账,这个月王府的账本上记载的大都是为了置办婚礼所用的开支。   一通算下来,翟南有些肉痛,他看了眼好似没心没肺的陆池,心想娶他可真是不便宜。   好在他除了皇帝的赏赐和俸禄,还有一些产业。   想起他在应京的店铺,翟南觉得日子还是有盼头。   而两家钱庄和三间珠宝玉石铺送出去也有几日,不知这人去办了没有。   翟南一边算筹一边问道:“那钱庄和玉石铺你可去看过?”   陆池欣喜翟南跟他搭话,快速回答道:“你明日带我去看。”   翟南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好像掉进了陆池的坑?   翟南似乎觉得很不合理,他扭头看着陆池,后者对他笑得一脸无邪。   日落西山,天边漫起万丈霞光,犹如炸开了一朵金花。   夜幕慢慢降临,南王府上下渐渐亮起烛光。   他们也终于如愿以偿见到还未出嫁就已饱受关注的南王妃,而让南王府上下深感诧异的是,相对比陆池的容貌,他黏人的手段更为层出不穷。   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与此同时,他们也禁不住想,一向不受管束的王爷竟然没把这狗皮膏药扔出王府?   实在令人猜不透。   用过晚膳,陆池本想趁着天黑大干一票,结果看见翟南在换衣服。   “你要外出?”不怪陆池这样问,因为翟南换了一件缎面鸦青深衣。   “去宴歌坊坐坐。”   “...”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热烈,翟南想忽视都不能,翟南垂眸想了会,才问:“一块去?”   陆池的眼眸虽然还眯着,可脸部表情已然松弛,虽然这个提议不得他心,但好歹缓和了他就要爆发的怒火。   宴歌坊是京中文人墨士的聚集地。   它的曲是好曲,说歌声能绕梁三日不绝是一点都不夸张。   应京有不夜城之称,宴歌坊就避免不了彻夜狂欢。   翟南并非走路去,而是光明正大地让马车载到门口。   陆池虽喜欢他多年,以他醋缸子的个性不可能对翟南没有暗中调查,这宴歌坊就是翟南最常光顾的地方之一,只是翟南的以往太好,不存在未婚生子,拈花惹草,朝三暮四的过去。   从他知道的到面临过的,也就只有朝云这一位具有竞争力的对手。   宴歌坊的布置很雅致,像为了实现客人心中所想,倒有几分琼楼玉宇,广寒宫冷的氛围。   陆池记得宴歌坊的坊主是翟南的同窗,是位商贾子弟,名唤房祖。   带着未婚夫光顾老熟人的场子,这事也只有翟南做得出来。   翟南还做得面无愧色,当见到接到手下人通报亲自出来迎接的房祖时,翟南郑重其事地介绍了。   未了连房祖都赞叹他干出的这件不是一般人干的事。   大概物以类分,人以类聚,房祖此人生的面如冠玉,终日泡在宴歌坊中,身上反倒没那股铜臭味,看起来斯文淡雅,气质彬彬。   房祖笑问:“今夜也还是喝酒?”   随着房祖上二楼雅间的空闲里,翟南扭头问旁边的陆池:“可要听曲?”   陆池反问房祖:“可有桑葚酒?”   房祖愣了愣:“陆少爷不能喝烈的?”   翟南点点头。   房祖笑道:“先上去坐,我待会让人给你准备。”   他把人领到翟南长待的房间,剩下两人独对,暂时离开让人准备酒食。   雅间并无过多装饰,墙壁处桌案上有几盆插花,有十丈垂帘和桂枝,也有绿叶子点缀成的小池塘,视觉上很是清新秀丽。   陆池见翟南已经熟门熟路的坐下,假装不知的问道:“你经常来?”   翟南抬眸看了他好一会,就在陆池心虚之际,才回答说:“我更常待在府里。”   “...”他几乎快忘了这个人擅长玩弄文字。   陆池又问:“可否告诉我你来这的目的?”   “带你熟悉亲友?”   陆池在他身旁坐下,挖苦道:“别忘了小半个时辰前你不情不愿的态度。”   翟南无所谓道:“哦,这说明你的威胁有丁点用处。”   陆池忽然张开手扑过去想要抱住他的脖子...却被翟南用手挡住。   翟南挑眉:“再来一次我会丢你出去。”   陆池微眯着眼:“你既然带我来这就得承担我发怒的后果。”   “你发怒的后果就是要对我投怀送抱?”   “我是想上下其手。”   翟南一把推开他。   陆池坐直身子,回归正经道:“皇上若用士兵逃营这事定你的罪,你就算跟房老板喝光酒窖的酒也无用。”   翟南似笑非笑道:“你有高见?”   陆池点点头:“认了。”   翟南冷笑一声。   陆池解释他的想法:“皇上只是想挫你的锐气,这点你比我更明白。”   刚平定巫国之乱,又被皇上指婚,翟南这是要一帆风顺,扶摇直上的节奏。   可自古以来功高震主,即使翟南没有夺位的心,也难免会被人揣测。   陆池知道翟南肯回京不是为了成亲,而是做好承担这一切的准备,今日他说这番话,只是想现在立刻马上回南王府跟翟南过两人生活。   但是翟南不懂他焦灼的心:“也许我并不是为了喝酒,而是想见阿祖。”   陆池的脸黑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王家小饭爷和七十七点墨夫妇的地雷。 第15章 15   善良的房祖还不知道自己成了这两人打情骂俏游戏中的炮灰,看着陆池盯着自己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烧穿,甚是惊悚地咽了咽口水:“我好像只耽误一会,他这要吃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翟南端着茶杯,答非所问说:“许是因为你往桑葚酒中兑了桃花酿。”   房祖连连喊冤:“明明是你说他不能喝烈的,我那窖中的酒哪一坛不醇?我都是按你的意思办事。”   然后房祖小心翼翼地往陆池身上瞄,结果很神奇的,在陆池听完这话后,竟对他展颜了。   房祖:“...”   连翟南也反应过来,先前刚抢回来的气势登时又矮人一截,为此很是苦闷。   陆池凑近他,压着笑声说:“我怎就那么喜欢你?”   翟南面色不改。   陆池也不在意,转头招呼房祖喝酒。   房祖再次无语。   桑葚与桃花的结合使酒中的酸甜更上一层楼,陆池先是像小猫一样用粉红的舌尖沾了一点,品尝到它的味道不是那么讨厌才开始啄饮。   房祖看着他小孩一样的行为,不禁想笑,他对翟南道:“跟你比起来,他简直是个另类。”   翟南有时虽然阴沉,可他毕竟军人出身,性情难免带着爽朗。   陆池这自娱自乐的行径与他和房祖恨不得对壶大口干的举止相比较,两人是相差甚远。   翟南不置可否说:“本就不是一路人。”   陆池认真道:“你我虽是半路结缘,可总会同归一处。”   房祖说:“我知道了,是那婚姻的坟墓。”   翟南为有此好友深感头疼。   陆池笑说:“冲你这句话我敬你一杯。”   房祖跟他对敬。   才酒过三巡,陆池便有醉意,脑袋一阵发晕,可翟南和房祖还在兴头上,他也不好意思打扰,干脆放下酒杯,撑着头缓劲。   一只手摸了过来,暖呼呼的,还有迷人的嗓音:“醉了?”   翟南摸他的脸颊,烫烫的。   果不其然,陆池抬起头,露出一张通红的脸:“抱。”   房祖正好咽酒,听见这话呛的够惨。   翟南冷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按住要往他身边靠的人:“趴着睡。”   陆池摇头:“不要。”说着一个劲往翟南怀里钻。   房祖赶紧收拾自己几乎被破坏殆尽的形象:“三杯就倒,这程度你也敢往我这带?”   翟南辩解:“不带着他会不开心。”   “还没成亲就这么黏你...”他仿佛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情圣啊,对人家无意还这么宠人家。”   翟南低声道:“要过一辈子的人自然要对他好。”   房祖对他拱手抱拳:“服气服气。”   陆池晕晕乎乎的,两人说什么也没听清楚,他只知道翟南的拒绝不是很强势,扭来扭去推了半天终于被他抓到机会,一头扎进翟南...肚子里。   翟南举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房祖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表情,感到十分新鲜。   他兴致勃勃地说道:“骁勇善战的南王遇上了克星。”   翟南无奈,只好把大腿贡献给陆池。   房祖看着终于安分的人,笑说:“我去煮碗醒酒汤。”   翟南点点头。   房祖起身出去的时候没把门关紧,半掩着,好像是为了不用费劲推门而故意留着。   翟南独自饮酒。   双手圈着他腰的人不知因为什么,脸在大腿上蹭了蹭,未了发出舒服的哼声。   翟南轻轻拂掉他散落在脸颊颈窝的细发。   这一举动恰好被人看见,那人笑道:“王爷与王妃果然恩爱。”   翟南扭头,看见来人,也露出笑意:“你也来了。”   唐柯身后还跟着个青年,也是翟南的老熟人,今日刚被升官的闻一舟。   闻一舟阴恻恻道: “王爷好雅兴,听曲儿也拖家带口。”   “与有缘人做快乐事,何必拘泥?”   唐柯笑道:“还是王爷通透。”   翟南请他坐下。   唐柯对闻一舟道:“难得与王爷同桌,一块坐吧。”   闻一舟几不可闻的哼了声。   翟南一边倒酒,一边说:“闻大人今日高升,可是大喜之事,怎如此不高兴?”   两人虽然同处共事,可政见不同,见面就是炮火连连,对此唐柯也见怪不怪了。   果不其然,闻一舟反讽道:“说来还要多谢王爷,若非王爷对手下人百般纵容,我怎会有今日?”   今日朝堂之上,与逃营士兵的相关人员都连将三级,刘念就在其中,受牵连也是最大,他被降级,就得有人顶替他的位置,皇帝让兵部推荐,兵部便推荐了闻一舟。   人逢喜事精神爽,何况连升三级,若不是遇上翟南,此时闻一舟应与发小唐柯不醉不归。   翟南笑了笑,并未因他的挑衅变脸,举起酒杯对他道:“如此说来闻大人更应该敬本王一杯。”   闻一舟接过唐柯倒的酒,豪迈饮下:“话不投机半句多,这酒喝了也只是涨肚,不如就此别过。”他说罢把酒杯往桌上一扣,起身就要离开。   就这时,门外闯入一人,嘴里还喊着:“本少亲自煮的醒酒汤,就此一家别无分号,陆少爷福气不浅。”   喊完他抬头一看,见房间里多了两个人,有一个还极其眼熟,甚至让他眉头一跳,心中咯噔,手里的端盘几乎捧不住。   唐柯笑眯眯地看着同窗,笑道:“不知唐某可有这个荣幸品尝一口?”   房祖瞪大双眼:“你怎在这?”   唐柯说:“打开门做生意,房少还挑客人?”   房祖暗暗骂道:“这帮混球,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说了疯狗和唐某不许入内…回头都扣工钱。”   他这声音小却不低,也不知是故意要让人听见,闻一舟被他这一打岔,也忘了和翟南还在剑拔弩张,转头就维护发小。   “辱骂朝廷命官,房少是准备关门大吉?”   房祖回顶:“仗势欺人,闻大人莫不是眼中没有王爷?”   闻一舟冷笑道: “南王怕也担不起以权谋私这个罪名。”   翟南道:“本王就事论事。”   闻一舟还想再言,被唐柯阻止了:“我好不容易见到人,你别又给我气走了。”   闻一舟感觉一口气登时岔在心口,梗的极其不舒服,他低头看唐柯的眼神充满诧异:“你当真是…”   “这事可不能作假。” 唐柯温和地对房祖笑了笑:“还傻站着?”   要不是翟南在这,房祖这一碗汤指定对着唐柯的头扣下去。   雅间热闹了一会,把酒醉的人也吵醒了。   陆池睁开迷蒙的眼,扶着头坐起来。   一只瓷碗递到他眼前:“喝了。”   陆池想也没想,伸手接过,仰头就是一阵吞咽。   喝完了,看着房间多出来的两个人发呆,他想了一会,才认出唐柯:“唐大人。”   唐柯微笑:“王妃可觉得好些了?”   陆池小声说:“有点晕。”   唐柯道:“不如再睡一会?”   陆池耳尖微红:“见笑了。”他又看着闻一舟:“陆某见过闻将军。”   冷着脸的闻一舟挑起眉:“陆少爷认识在下?”   陆池笑了笑:“六年前黄贝岭一战,若非闻将军冒死牵制敌军,我军还不知死多少战士。”   闻一舟面色稍缓:“想不到还有人记得。”   这世间时势造英雄,也最容易时过境迁,六年前或许有人为他雀跃,六年后又有谁记得他们当初流过的血?   陆池看向翟南:“王爷,我想敬闻将军一杯。”   翟南点头。   陆池说:“这杯酒早该敬你,拖到今日希望不会太迟。”   闻一舟默了会,端起酒杯:“多谢陆少爷。”   陆池先干为敬。   因为陆池,闻一舟偃旗息鼓,闷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陆池也因这两人的加入端正了坐姿,就是把跟前的酒换成了茶。   唐柯问道:“我有一个疑问,不知王妃能否为我解答?”   陆池谦逊道:“唐大人请说。”   唐柯道:“五年前与匈奴一役虽然是我方取得胜利,可精确到行军作战,王妃是如何清楚战局?连我也是一舟告知才知晓。”   翟南显然也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他摩挲着酒杯的手指顿住,悄悄竖起了耳朵。   陆池笑了笑:“不瞒唐大人,当时年少气盛,一心为国尽忠,我曾瞒着家母参军,因此有幸得见闻将军风采。”   唐柯说:“原来如此,那王妃与王爷怕也是那时因分结缘。”   陆池笑说:“那时候王爷可看不见我。”   那时候的翟南怕跟他是一个心思,想要权利,他的眼下有千军万马,怎会让目光穿过茫茫人海落在平凡无奇的他身上?   唐柯对翟南道:“王爷不解释?”   翟南看了陆池一眼,淡淡道:“你不在我眼前。”   陆池笑道:“我怕是王爷贵人多忘事。”   房祖道:“虽然过程曲折,时间悠久,但到底是成了一家人,往事就不必再介怀。”   唐柯看着房祖,似笑非笑说:“房少所言极是。”   房祖全身的鸡皮登时像要集体敬礼,立成了一块块小疙瘩。   闻一舟忽然开口说:“陆国公是否动过你的兵籍?”   陆池道:“还是瞒不过闻将军。”   闻一舟得到答案又沉默不言。   话匣子开了口,自然有人源源不断,虽然翟南和闻一舟沉默的时候较多,可陆池等人饮酒谈话,相处甚欢,待回过头时已将近子时。   因明日还要上朝,几人便在宴歌坊分开。   分别之际,唐柯约陆池改日再聚,当然,地点还是宴歌坊。   陆池心领神会。   房祖倏然后背发凉。 第16章 16   他喊住翟南的脚步,说:“你等等,今夜的账怎么算?”   翟南停下:“赊着。”   “不同意。”房祖恨声道:“你白吃白喝还出卖我,这不是银子能解决的事。”   陆池轻声问:“他怎么出卖你?”   房祖怒瞪翟南。   翟南轻飘飘道:“他在躲唐珂。”   陆池看着房祖的眼神写着“有情况”。   房祖继续瞪翟南。   陆池说道:“能躲的都不是事。”言下之意便是你躲不掉的正是大事。   房祖转瞪他。   翟南继续补刀:“一个男人哪有白花花的银子实在。”   房祖保持着瞪眼的动作哀怨道:“你把我说成了一个禽兽。”   陆池说:“别这么侮辱禽兽,猫是我的精神支柱。”   房祖呵呵笑:“恭喜你成功戒猫。”   “...”当着翟南的面打死他会有什么后果?   翟南默默看了一会他两人甚是无聊的干瞪眼...   “二楼的雅间更适合你们。”   他说完就上了马车。   房祖赶紧推陆池:“快走快走。”   陆池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进车厢之际,陆池转过身,冲房祖笑的意味深长:“再会。”   “...”   等陆池入内坐好,马车缓缓行驶。   陆池灌了一碗醒酒汤,后半段都在喝茶,此时酒醒的差不多,反观翟南,面色微红,似有醉意。   陆池本着体贴的心,挤到翟南身边。   翟南还记得上次他在身边坐着发生的事,所以警惕地看着他。   陆池去掰他的头:“靠着我睡一会。”   翟南不肯低下,两边较劲,谁都很累。   陆池叹口气说:“我不会偷袭你。”   “你的保证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你要怎样才相信?”   “它充满不可预料。”   “我才知道我在你心里是这么一个多变的人。”   “还不算太晚。”翟南扯下他的手:“望你每日三省己身。”   陆池忽然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翟南一开始以为他终于安分,后来才知气氛不对。   他问了一声。   陆池深情款款地说:“喜欢就算是从嘴巴里藏住了也会从眼里泻出,我就算不对你动手动脚,也会忍不住拿眼神视.奸你。”   “...”这个夜晚真是惊悚。   因为受到惊吓,回府之后翟南直接让陆池去了书房,美名其曰实现他的愿望。   竖日,翟南从宫中下朝,被管家告知陆池已经回去陆国公府。   “王妃让我转告您,他在国公府等您。”   翟南皱了皱眉,显然对陆池这先斩后奏的行为不太满意。   他用了早膳,换了身衣裳去陆国公府。   陆池是在翟南前脚离开,自己也后脚走出王府。   中秋过后的应京早晨是阴凉的,当他走回陆国公府,身上已带了一层寒意。   他回来的时间凑巧,恰好整个国公府也活络起来,因此他夜宿外边的事被许多人看见,只是如今的陆池正在风头之上,国公府的家仆只有对着人恭敬行礼的份,哪有他们别置一喙的余地?   陆池回到如寄楼,陆夫人也醒了,如今她掌管陆府,担子重了不少,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彷徨度日。   陆夫人看见陆池这么早从外边回来,以为出了什么事,面上不由多了几分担忧:“池儿,你这么快回来了?”   陆池用拢在袖子里保暖过的双手扶住她:“等王爷下朝我和他要出去一趟,回来换身衣裳。”   陆夫人松口气:“要去何处?可要娘准备什么?”   “不用,只是去看看钱庄。”   陆夫人摸他的脸:“怎这么凉?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   陆池想着时辰还早,泡个澡也好:“谢谢娘。”   等陆夫人走了,陆池找到正在修建花圃的陆禾。   如寄楼这一亩三分地他们不放心交给别人,里里外外都是自己动手整理,因此陆禾每日除了是陆池的小厮,干得杂活也多。   “少爷你回来啦。”   陆池开门见山问:“我让你查得事办的如何?”   陆禾忙放下剪子:“只能追查到她是从玢城而来。”   闻言陆池皱眉:“没有其它?”   陆禾说:“好像有人故意模糊她的信息,就这还是花大价钱买来的。”   两个多月前的玢城正好发生一场大战,若说遗孤,军中也没哪个将军年纪符合,更何况将她安置在烟花柳巷中?这朝云到底是何人?致使翟南对他三令五申不许他靠近?   先不管其它,有一件事必须扼杀在摇篮之中。   陆池对他耳语:“你替我跑一趟,把人...”   早膳在正厅摆下。   自从陆池放弃世子之位后,陆斐便提出为了家庭和谐,从一块吃饭做起。   陆池得到自己想要的,各退一步,同意了陆斐的要求。   陆池到正厅时陆斐还未回来。   身为朝廷命官,被朝中之事耽搁也正常,陆池撩袍坐下,道:“先吃,不等了。”   席中除了陆夫人和陆斐的妻子孙青烟、陆尧,还有陆商姐妹。   陆商听见这话只是皱了皱眉头,陆裳则说道:“大哥是一家之主,怎能不等?”   她挑衅的眼神里明白说着陆池是在越俎代庖。   陆池没在意,问下首的陆尧:“尧儿饿不饿?”   刚满五岁的小豆丁眨了眨黑漆漆的眼,沉默着摇头。   陆池嗤笑一声。   他这笑声极其突兀,陆裳当场就炸了:“他还是个孩子!”   陆池冷笑一声道:“防狼防虎防叔叔,看来这陆家容不下我。”   陆夫人脸色骤变:“二小姐...”   陆商也脸色微变,看着陆裳的眼神带着不赞同。   孙青烟咬了咬唇,开口说:“二弟莫要误会,裳儿年轻,不懂事。”   陆池侧目看向她。   这个女人给陆池的印象并不深,常年躲在深闺阁院中,势要将相夫教子贯彻到底,她永远站在陆斐的后面,好像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可今日她乍一开口,整个人就像鲜活起来,陆家大嫂的身份在她身上闪闪发光。   陆池笑说:“听话的人才讨人喜欢,乱叫的疯狗...可没有好下场。”   陆裳那一瞬间又回到不久前被陆池扼制的恐惧。   那把冰凉的匕首仿佛就在舌头下,全身上下已经本能的发疼。   陆池看着毫无血色的人,勾了勾唇角:“你怕什么?”   陆裳的牙齿都在打颤:“你...”   陆池满意了:“知道怕就好。”复又对陆商说:“能否上菜?”   陆商僵硬着头皮点点头。   结果这一耽误,陆斐也回来了。   他进门时看见一家子都在,当即露出笑意。   “二弟这么早就从王府回来了?”   哦,还有这称呼,陆斐脸不红气不喘的就给改了。   陆池就嗯了声。   陆斐又说:“昨日你不在,朝中之事也无法告诉你,关于士兵逃营一事,皇上并未迁怒王爷。”   陆池淡淡道:“王爷并未告诉我。”   陆斐说:“有惊无险,王爷估计是怕你担心。”   因陆斐出现多少壮了胆子的陆裳道:“怎就不是王爷不屑于说。”   陆池笑了笑:“不如你替我问问王爷?”   孙青烟忙在底下扯陆裳的袖子。   陆裳不情不愿地哼了声。   用膳的开始虽然糟心,过程也紧张,但好在风声大雨点小,陆池没有掀桌子的机会。   陆池用完膳,回屋与陆夫人说了会话,陆禾就说翟南来了。   陆池辞别陆夫人,一人出府。   南王府的马车大摇大摆地停在门口。   车帘子挂起,好像在欢迎谁。   陆池含着笑走上去。   翟南面无表情地正襟危坐。   车夫放下车帘,赶马起行。   陆池见他神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翟南直白地说:“我不喜别人命令我。”   陆池指了指自己:“这个别人包括我?”   “除了皇兄还有谁敢有这个狗胆子?”   陆池恍然大悟:“原来王爷是因为我不辞而别。”   翟南无言冷笑,实因是他发现和陆池相处他们总在拌嘴,而且势均力敌。   陆池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地凑过去一块坐着。   翟南说:“这位子干脆让给你?”   陆池只好含蓄道:“我喜欢的是在你旁边的位置。”   翟南忍无可忍地说:“陆池,别总拿话撩我。”   陆池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喜欢得不得了?”   翟南忍下一巴掌把他推下车的冲动,说:“纵然我是个断袖,我们也需要磨合。”   你不是断袖,你只是不喜欢我。这点陆池明白,可他不会说,有些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到时候他不仅连现在都失去,反而离翟南更远。   啊...他好像太操之过急了。   他想了想,把之前直来直去的态度收敛大半,道:“磨合这个过程需要不断的用情话润滑。”   他说完,起身,在摇摇晃晃中的车厢内走回原处坐着。   他退一步,翟南觉得身边宽了,可心里却像落下一块什么。   他并不愿与陆池闹僵,正如他对房祖说的那般,他可以宠陆池。   但陆池黏糊糊地行为他实在受不了,说没两句就开撩,若非他心志坚定,早溺死在陆池用甜言蜜语织成的蜜罐里。   本该是这样,可看着陆池那一瞬间暗下去的眼神,他心里又扎实的难受。   他想着放软态度,但天不遂人愿,他还没想出个法子,车夫就在门外喊到地了。   陆池先走下去。   “...”翟南懊恼地跟上。   永兴钱庄是翟南手中一个地段不错的钱庄,位于应京城南边,沿着南城门一路进来就能看见,不久前它被转手送人,换了个主,今日翟南是带他来露面。   钱庄的掌柜做了十多年,往日若非大客户也见不到人,今日翟南来了,他亲自出来迎接。   掌柜姓蒋,单名成,身材中等,一肚子遮都遮不住的福气,是个特别有肉感的人。   他当翟南是过来对账,问是否要把账本拿出来。   翟南说:“我过来宣布一件事,日后这家钱庄归他所有。”   蒋成这才拿眯成一条线的眼看陆池,尽管开始他被对方惊为天人的相貌所迷惑,可也只以为是翟南身边的近卫,哪成想是未来的主子,这一下以往总眯着地眼睁开了:“这位是...”   “陆池。”   他就算不认识名声败坏的陆池,也该认识未来的南王妃啊!   蒋成忙揖礼赔罪:“属下眼拙,还望王妃恕罪。”   陆池微弯身子,用双手扶起他:“蒋掌柜客气,不过是一个名头,无需介怀。”   你是当真不知道南王妃的位子多少人梦寐以求还是开我玩笑?   哎...王爷竟然没生气。   蒋成的鬓角悄无声息地滑下一滴冷汗,他赔罪地笑了笑。   翟南无视他的窘迫,继续道:“你去四方街跟王屾转告一声,从这个月开始,账本都由王妃审查。”   蒋成问:“可还是送到南王府?”   翟南本想说陆国公府,可陆池已先他开口:“照例便好。”   “是。”   闲聊一会,翟南婉拒蒋成一块用午膳的邀约,出了钱庄后,他问陆池:“为何不让他送到陆国公府?”   陆池的双手拢在袖子里,闻言笑道:“只是觉得没必要让其他人知晓,并非是想纠缠王爷。”   他这话像是急着撇开关系,翟南听得眉头一皱。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其实这篇文章不存在吵架,大概... 第17章 17   翟南对情绪的起伏有着敏锐地触觉,尽管陆池隐藏的很好,可被喜欢的人这样拒绝,不开心就说得过去。   翟南自认为对陆池虽不是体贴入微也无错处可挑。   陆池一再冒犯他都忍了,无非因为这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另一半。   但陆池好像不满足,他的所作所为不是让翟南知道他喜欢他,而是想让翟南也有一样的感情。   乍然想到这点翟南慌了,心狠狠地一跳,半晌找不到安稳的点。   要喜欢陆池吗?   一向提倡快准狠的南王被这只有两个答案的问题难倒了。   陆池走到马车旁,见翟南还在原处站着,面容被阳光照着,神情看不太真切,但陆池却隐约察觉到...翟南好像在纠结?   “王爷...”陆池轻轻喊了声,见他看过来,又问:“不走吗?”   背着光的陆池,眉眼清晰可见,线条流畅,好像以笔画就,每一寸都是绝色。   论容貌,应京中挑不出几个有他这般姿色的人,论家世,好歹是国公府的小少爷。   就他本身...翟南心思顿住,他发现他无法用言语描述陆池,好像不管哪个词叠加在一块都不能说清楚。   翟南不知所措,他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变得很严重。   为了收起他的慌乱,他故作从容地转过身,却被同时迈出的双脚拌了个趔趄,陆池忙冲上来扶住他。   即便是陷入千军万马中都未曾露出过怯色的南王第一次在一个男人怀里凌乱了。   陆池喘了口气,想笑不敢笑地问他:“你怎么了?”   翟南抓住他的手臂,贴着他耳边,声若蚊鸣:“你在生气。”   由于他说的是肯定,陆池无处否认:“王爷在意?”   两人保持着近距离,这个对着另一个沉默,另一个看着这个沉默。   他沉默许久,陆池就以为他是一时兴起,苦笑道:“被你拒绝我很忐忑。”   人没他高,心思却这么多。   大街之上,众目睽睽,翟南一时脑抽风,把陆池按到怀里:“那半个位置只会属于你。”   陆池登时心如擂鼓,似要突破胸腔跳出。   陆池动作快过脑袋,脸埋在翟南的颈窝,露出两个泛红的耳朵。   看的翟南心跳加快,恍如觉得喜欢陆池也不错。   情要谈,事也要办,两人从玉石铺出来已将近午时,翟南问他要去哪用膳,陆池便提议去暮忆楼。   到了暮忆楼,翟南发现陆池早定好厢房,便知他是早打算要来这。   可到了厢房门口,翟南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因为房间是上次朝云定的那间。   陆池不用他拷问,自动坦白:“虽然瞒着你做这事不地道,可你刚刚抱了我就要对我负责,我约了朝云姑娘,你把话跟她说清楚。”   翟南眉头微蹙,他觉得陆池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如果他对朝云有意,今时也不会跟他有牵扯。   陆池仿佛知道他所想,说:“你是觉得我小气也好善妒也罢,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不会容许它发生,王爷,现在后悔招惹我已经晚了。”   “...”   他没有。   他冤。   陆池最后道:“由你出面是为了顾全朝云姑娘的面子,她毕竟真心待你。”   也不由得翟南做决定,因为朝云把门从里拉开了。   突然看见翟南,她的眼中亮起了光:“王爷。”   陆池无声叹口气,这看不见其他人的举止虽然他也有过,可对象是他夫君这滋味就不是那么好了:“我在楼下等你。”   朝云这才注意到陆池,尽管对方的话让她心中不安,可喜悦淹没了所有。   翟南喊住他:“就在这等我。”   陆池停下脚步。   翟南又对朝云说:“里边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朝云进去,翟南进房间之际回头看了眼陆池,见他老老实实站着,也放心进去,只是门依旧敞开着。   翟南没有想过要和朝云走到这一步,对方虽然是被他所救,可她为了翟国牺牲自己到巫国收集消息,付出的外人远远想不到,翟南敬重她,他也并非是不明白朝云对他的心思,只是感情这种事越是抑制越难以掌控,翟南本以为不给予回应,不越界,朝云就会死心。   可他偏偏摊上陆池这个醋坛子,而且他还在一个时辰前刚决定试着喜欢陆池。   因此这把快刀必须斩下乱麻。   朝云见他面有愧色,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   和翟南相知数年,如果他们真有可能,孩子怕也可以打酱油了。   朝云并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只是不甘心,她喜欢多年的人,怎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呢?   而事到如今,她能抓住的是什么?这个人从不属于她,但凡露出一点爱恋,他立刻退后三尺,距离拉得远远地,深怕她饿狼扑羊似的。   朝云笑了笑,多年暗恋一朝走到终点,还未见点阳光就先胎死腹中,她能保留的,也就是这份先开口的尊严。   “王爷,我的心中多得是儿女情长,国仇家恨只是为了更加靠近你的添加,因此你无须对我觉得愧疚。”   翟南沉默,他知道朝云是明白他的目的了。   朝云温婉地别了别鬓角的发,道:“我只问王爷一件事,今日坦白,是你想这么做还是因为陆公子?”   朝云不愿称呼陆池为王妃,她的心底仍留有一片别人无法触碰和抵达的圣地。   “有何区别?”   “因为我觉得我还可以再争取。”   翟南道:“抱歉拖了你这么多年。”   朝云忽然想哭,转瞬眼睛便盈满了泪水。   到底是朋友,他不能做伸手安慰的那个人,就不能妨碍人家发泄情绪,翟南站起来,说:“陆池还在等我,先走了。”   朝云本能地喊他:“王爷…”   翟南只有一瞬想要滞留,可脚步依旧不停,那个想法快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是错觉。   朝云终于失控,掩面哭泣。   陆池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正好看见翟南拉上门。   他也不问,笑说:“下去吃饭。”   翟南看着凑上来的人:“高兴?”   陆池笑说:“估计能吃掉你好些银子。”   翟南道:“你请。”   陆池想牵他的手,但是想到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生生忍住:“真会挑时候,我相公刚给了我不少银子。”   翟南被他这副不嫌事大的口气逗乐了,但他的脸皮绷得住,只是唇角勾了勾。   但翟南还是把人带回了南王府,楼上拒绝让人伤心,楼下与夫人大吃大喝,真不顾别人感受未免太过缺德。   陆池全程没意见,翟南终于肯切断朝云的念头这事能让他开心好几天。   当夜,陆池依旧在南王府住下。   管家对此表示欢迎。还热情洋溢地帮他收拾书房,换上软绵绵的被子,大红色甚是耀眼。   “…”陆池无福消受,脚底抹油溜到了翟南房前。   彼时翟南正打算歇息。   单听敲门声就知道是谁,他犹豫着是开门迎接麻烦还是当做没听到…   “王爷,你睡了吗?”   翟南深呼口气,过去开门。   “何事?”   陆池穿着白色里衣,披头散发,若非那张脸红润细腻,和传说中的鬼没有区别。   陆池伸脚,被翟南卡住。   陆池眨着眼睛问:“你想我耍无赖吗?”   “我开门只是换个地方让你耍无赖。”   “那你是希望这件事只有你一人知晓还是众人皆知?”   翟南落败,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门。   陆池风似的跑到床上钻进被窝,当即被翟南的味道冲的差点流鼻血,忙露出头喘气。   翟南坐在床边,问:“你不是喜欢书房?”   陆池两手抓着被子,说:“在我没有更好的选择前它是的。”   翟南又问:“想在这个房间睡?”   陆池狂点头。   翟南起身。   陆池问他:“你做什么?”   翟南不答,陆池听见开柜子的声音,过了一会,翟南抱了被子回来,以铺毯子的动作回答他的问题。   陆池抱怨:“你就不能把这个房间的范围缩小到这张床上?”   翟南三两下打好地铺:“我的房间不会只有床。”   陆池赖着不走。   翟南自己躺下,盖好被子,闭眼,动作流畅的不存在一丝犹豫。   陆池气呼呼地瞪着床帐,一会儿后看翟南。   翟南睡姿端端正正,呼吸平稳,好似睡着了。   陆池蹑手蹑脚摸过去趴着。   翟南忽然睁开眼看他。   陆池强敛心神说:“我好看吗?”他差点强吻他。   翟南说:“打算□□?”   陆池眼睛一亮:“可有用?”   双眸明亮、肤如凝脂、连唇型都是勾人那种,手脚修长、腰身劲瘦、张弛有力…   翟南公正点评道:“姿色不错。”   陆池兴奋道:“那你可感觉到一股冲动?不用犹豫,尽情向我释放你的兽性。”   翟南禽兽不如地把他的脸按进被子里。   陆池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翟南吸口气,松开他。   陆池可怜兮兮地说:“想跟你同床共枕就这么难?”   翟南怕他了:“不许再闹,我明日还要上朝。”   第一次躺在一块,两个人都光听自己的心跳声了。   待得冷静一会,陆池忽然抬起头,对着翟南的唇吧唧就是一口。   翟南正想发作,陆池已经搂着他的腰躲进他怀里。   “!”翟南的内心吃了个大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陆池你会被...哔的” 第18章 18   第二日翟南是在酸痛中醒过来的。   一睁眼就看见陆池枕着他的手臂睡得正香。   左手还搭在他腰上。   昨晚闹到最后,陆池抱着他睡,一早醒来又是相拥的姿势。   意识到这点翟南反而不慌了,起码他明白一点,他不排斥陆池,这是个好开始。   翟南轻轻把手抽了出来,揉了一会感觉筋络顺畅了,把睡着的人抱到了床上。   看着清瘦的人其实有些重量。   翟南指尖发痒,忍不住捏了捏陆池白皙的脸,手感不错,嫩滑嫩滑的。   估摸着管家会来喊门,翟南替他掖好被子,去换朝服。   管家昨夜在书房等了一会没见陆池回来,知道他睡在主屋,识相的没过来打扰,喊门的时候也是捏着嗓子,深怕把人吵醒。   翟南洗漱过后,出门之际,吩咐管家,随时看着人,别怠慢了。   管家一再应承,翟南才坐马车入宫。   朝堂之上依旧枯燥无味,翟元帝实在无趣,早早散了朝堂,可翟南出来的时候看见常公公后边跟着闻一舟,去的方向应该是寝殿,闻一舟刚被升官,皇帝有所嘱托实属正常,翟南便没有理会,推辞了唐珂去宴歌坊的邀请,径直回了王府。   他出门时天尚灰蒙,如今已是白光绽放,可陆池还在床上赖着。   翟南推门入内,发现人不是赖而是换了个姿势。   见他睡得安稳,翟南就没有喊人,换了衣服让管家把早膳时间推后了些,后又逮着管家询问婚礼的事,在管家饱含深意的目光中说:“再检查一遍,切勿有所疏漏。”   管家笑着应承。   时间流逝了一些,陆池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他的视线转了一圈,看见坐在桌案后捧着书的翟南,时光正好,人也迷迷糊糊,一看就挪不开眼了。   翟南的好看会让人感觉到一股锐气,这跟他常年待在军中有关,但这股锐气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拿眼瞧着你的时候,桃花眼是慵懒的,像一只刚剪了指甲的小猫,专挠你心口。   痒得不得了。   就像现在这样...现在这样。陆池猛地回过神,发现翟南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翟南放下书,调侃他:“这么喜欢?”   陆池义愤填膺地说:“不许你怀疑自己...的脸。”   翟南站起来:“那不用吃饭了?”   陆池羞涩道:“饭食是维持我沉迷美色的基本。”   翟南走到床边坐下,忽然伸出手,大手按着陆池的后颈,对着他额头亲了一下。   陆池先是懵,然后脸爆红,隐约都能看见烟了。   翟南证明验证,自言自语道:“果然很喜欢。”   陆池直挺挺地躺回了床上。   他的脑子一直在爆烟花。   翟南隔着被子推了推他:“起来,等你一早上我都饿了。”   等陆池收拾好自己出现在翟南面前,翟南已经差不多吃饱。   陆池说:“这跟不等我有何区别?”   翟南咽下最后一口肉粥,说:“中间过了一个多时辰。”   这一抬头才看到陆池的耳朵尖还是红的。   他突然心情很好,这样逗弄陆池有趣多了。   陆池懊恼的坐下,端碗吃粥。   要不是翟南捉弄他,怎会错过一顿早膳?   但陆池现在都能感觉到被翟南亲过的那个地方还在发烫。   翟南见他脸又开始红了,暗中称叹神奇。   用过早膳,翟南提出送陆池回陆国公府。   陆池反问他今日的打算。   翟南并没有回答,只是麻利地把人扔...请上马车。   车厢内陆池缠他,翟南闭口不言。   到了陆国公府,翟南花了点力气把人弄下马车,正准备重新出行,马车忽然重重地摇晃了一下。   就听到马夫紧张地声音:“王妃...”   翟南不顾马车没停稳,挑起车帘查看。   陆池从地上爬起来,未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车夫笑了笑:“无事,吓着你了。”他发现翟南在看自己,紧张在翟南眼中一闪而过,忙张开手,拦在马车前面,大声问道:“王爷此去何处?”   翟南绷着的肩膀陡然松了下来,没好气地说:“娑婆寺。”   陆池又喊:“能否带上我?”   “不能。”翟南指马夫:“走。”   “不肯我就...”   翟南截断他的话:“可还想去王府?”   陆池能蹦三丈高的气势登时焉了。   翟南见人老实了,放下车帘,隔绝他的视线。   然后自己也不知为何就勾起了唇角。   陆池退到一旁,看着他的马车越走越远。   他的双手拢进袖子里,刚刚还弯着的腰直了起来。   虽然他不知翟南为何突然态度大转变,但总归不是坏事。   他能感觉到翟南正在接受他。   陆池转过身,步履平稳地拾阶而上,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是陆国公府不能得罪的二少爷。   “娑婆寺...是去见骊太妃吗?”他轻轻一笑,在门房的揖礼中走进国公府。   途经后院,看见陆商姐妹和陆尧在亭子中,似乎在监督陆尧的学业。   说来奇怪,他回陆府那年,孙青烟刚进门数月,看着她初为人媳到十月怀胎诞下麟子,他也可以说是看着陆尧长大,可就是亲近不起来。   陆池站在那,看着其乐融融的三人,自嘲地想,说什么一家人,都是假的。   他站在那好一会,原本无视过一次他的陆商见他还杵着,抿了抿唇,让陆尧过去跟他请安。   陆池正想拐过转角回如寄楼,就看见小豆丁兴奋地朝他奔过来。   陆池的眉头微蹙,想把人无视,小豆丁就先他开口喊人了:“二叔。”   陆池只能等人跑到自己面前,见他气喘喘地,说了一句:“你跑什么?”   陆尧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说:“二叔会走。”   陆池反问他:“知道我会走你还跑来?”   陆尧理所当然地说:“我跑快一点就能追上二叔。”   陆池被他的童言无忌逗乐了:“是你大姑让你过来的?”   本以为小豆丁好套话,结果小豆丁摇摇头:“是尧儿要来的。”   陆池哦了声,说:“不怕你两位姑姑不高兴?”   小豆丁道:“娘说一家人,要相亲相爱。”   孙青烟这是什么做派?这么明显的相看两相厌还要相亲相爱?小孩子好骗?   陆池看着小豆丁真诚地眼神,就把嘲讽地话吞了回去,表示并不太好受,所以急着回房撸猫:“行了,玩去吧。”   他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把一样东西交给站在原处的小豆丁:“给你吃。”   小豆丁接过油纸包,凑过去闻了闻,是酥糖。   “谢谢二叔。”   陆池摆摆手,示意他快走。   那包酥糖是从王府顺的,本是他自己要吃。   陆池平生三大爱好,一是翟南,二是撸猫,最后是吃食。   要他把酥糖让出去简直在割他的肉。   所以转身他就后悔了。   不能摸翟南抚平伤痛,唯有撸猫解决一切。   可陆池养的那只猫不知去哪打野食,陆池围着如寄楼喵了大半天都没看见猫影。   只好作罢。   午后,陆池小睡一会,刚醒来不久,陆禾就说翟律找他。   这两日光顾着撩汉,见色忘友,陆池心有愧疚,忙让陆禾把人请进来。   一照面陆池就发现翟律眉间藏郁。   陆池给人斟茶,问道:“怎么了?”   翟律见他发现,笑了笑,反问:“听闻你这几日都在王府,和王叔进展如何?”   陆池说:“需要关心的人反过来关心别人,你想让我多愧疚?”   “或许我需要被你和王叔来治愈。”   “罢罢罢,你还担心王爷在生气?”   此话一出,翟律更郁闷了:“王叔都不曾找过我。”   陆池笑了笑,点拨道:“王爷不过是让你长个记性,省得你日后还意气用事。”   翟律终于看见了一点希望:“如此说来,只要我去找王叔,他就一定会见我?”   “你自个纠结数日,连这个都没想到?”   “那是你不知道王叔生起气来多么恐怖。”他都只顾着害怕了。   “我怎不知晓?”陆池说:“与匈奴一役时,有位士兵误报军情,被王爷当众斩首。”   他当日就在人海中,看着那个不到二十的少年王爷举剑挥落,刹那眼前鲜血如柱,那一夜明明累极陆池却彻夜难眠,那个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杀伐果断。   翟律见他提起当年事,兴致勃勃地凑前问道:“我一直好奇你对王叔的感情,莫非就是因为那时?”   虽中也不中,陆池爱他的杀伐果断,也嫉妒他年纪轻轻就握有生杀大权,感情是日后才变了质,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陆池眨了眨眼,故作神秘道:“这些话只能说给你王叔听。”   翟律哼了声:“小气。”他又道:“看来你和王叔的进展不错,我也该准备给你置办新婚礼物了。”   “一次解决两,怎么都是你赚了。”   翟律气呼呼地说:“商人本奸。”   “好说好说,以咱两的关系不宜来虚的,银子我最喜欢。”   翟律傻眼:“哪有你这样的。”   陆池笑道:“送礼当投其所好。”   翟律心思急转,想到了什么,阴笑了声。 第19章 19   两人正说的兴起,侃侃而谈,陆夫人却敲了敲门。   “池儿,可方便让娘进来?”   陆池对翟律说了声抱歉,前去开门。   陆夫人走进来,看见翟律,欠身福礼:“小殿下何时来的?”   因着翟律和陆池的关系,翟律进府不用通报,如果陆夫人在前院忙,后边来了人也不会知道。   翟律还礼,说:“坐了有一会,夫人也过来坐。”   陆池便扶着陆夫人过去坐下。   陆池给她斟了杯茶,问 :“娘你有事找我?”   陆夫人说:“我刚刚遇见小少爷,他言你送了一包糖给他。”   “是有这回事。”   陆池做什么一向有度,很多时候都不用她操心,但正是关键时候,要是有人借题发挥...   “池儿,陆裳不会善罢甘休。”   翟律终于意识到谈话不对:“怎么回事?”   陆池道:“无须担心,我给他的时候陆商也在,陆裳虽然没脑子,陆商却不会在这个点上犯糊涂。”   正房正要和他打好关系,讨好他都来不及,怎会自找死路?毕竟陆裳想要成为三皇子妃,还需要翟南的助力。   翟律皱眉道:“她怎这么能蹦跶?”   陆池笑:“大概是属猴的。”   看陆池这么有把握,陆夫人也放心了,见他和翟律似有要事要说,便离开了房间。   说到陆商,陆池想起一事:“你三哥最近在忙什么?”   翟律耸耸肩,道:“忙着往军营塞人咯。”   被降级的将士有好几位,除了闻一舟和另外两个将士,暂时还有两个空缺,翟纪和兵部交情甚笃,定然不会错过时机发展自己势力。   陆池笑问他:“你不毛遂自荐?”   翟律道:“我想过,可刘大哥说我资质不够。”   既然是刘念这么说,那肯定是翟南的意思。   不想翟律牵涉到权利中心,却又让他站在河边,翟南究竟在想什么?   陆池岔开话题:“好久没聚了,我请你去宴歌坊?”   翟律吓呆了:“你莫不是忘了你有家室?”   陆池得意地说:“王爷亲自带我去过。”   翟律实在不能理解这对夫夫。   他当即想也没想...忙应承下来。   翟南从娑婆寺回来已经是日落,他见过骊太妃,心中负重消失,所以步伐轻快。   见到管家就问:“陆池可来了?”   管家被他问的一愣:“王妃不是同你在一处?”   翟南心里雀跃的小火苗矮了点:“没来?”   管家眼观心,当即道:“我让人去国公府走一趟。”   翟南拂袖而走。   管家忙差人去国公府,见人骑着马奔走在暮色,这才心惊胆战地伺候翟南。   翟南已经坐在房中看书,面色平静,可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管家无话找话:“太妃身子近来可好?”   “知道自己有儿媳,又心宽体胖了些。”   管家笑:“见过王妃她会更喜欢。”   至少管家就挺喜欢他,风趣,得体,亲切,不乱摆架子。   “会带陆池去见娘。”   管家又问:“今日怎不带?”   翟南抬眸,看了他一眼,管家正要缩肩,翟南道:“还不是时候。”   虽然答案可有可无,但能让翟南开口回答就已经是难得。   管家又站了会,说:“是等王妃过来再用膳?”   “等着吧,省得他闹。”   管家也不知翟南想到什么,只是对他忽然勾起唇角感到好奇。   翟南酝酿的山雨本来已被等待磨了下去,可前去请人的家仆带回的消息将这股山雨硬是点成了暴风雨。   手中的书重重一合,听啪的一声,翟南挑起半边眉头:“宴歌坊?”   家仆道:“是。”   翟南将书往桌上一扣,起身往外走。   管家只能喊:“王爷莫要冲动。”冲动也千万别砸场子,那房少爷可会狮子大开口。   翟南让车夫载他去宴歌坊。   此时宴歌坊已点亮红烛,陆陆续续有客人进出。   一个时辰前,躲在房中算账的房祖听见陆池来了,忙将银子用红布盖住,锁进箱子藏好,这才出去接人。   房祖和翟南是老相识,虽和陆池只相识数日,可他们相见恨晚,对他感觉也好,见他身边跟着翟律,一边给人行礼,完了对陆池道:“你就不怕阿南宰了你?”   陆池坦白:“我怕,所以我约了唐珂。”   房祖脸色急白,一句粗话控制不住脱口而出。   陆池笑地高深莫测:“相爱相杀这戏码我也喜欢看。”   房祖没好气道:“不想我在门口那牌子加上陆池两个字你就别给我提他。”   陆池吐槽:“风大一点就掉的东西,你用来防人还是防自己犹豫不决的心?”   翟律补刀:“男人也很善变,特别是商人。”   房祖:“...”眼前的这一幕正在向他诠释何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为了让自己多活两年,房祖把人带上雅间就准备离开。   陆池笑他:“真要走?”   房祖说:“没良心的东西,你跟唐珂亲去。”   陆池笑说:“可他只要你。”   房祖忍无可忍:“操。”   一人问:“操谁?”   房祖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地答:“你。”   完了他才知道出事,唐珂不知何时来的,就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听见这话非但不恼,嘴角的弧度更深:“你怀念?”   “...”得知意外情况的陆池和翟律。   房祖跟变脸似的,一会红一会白,一会青一会黑,眼见就要火山爆发,陆池忙过去拉人:“坐坐坐,我给你道歉,自罚三杯,成吧?”   房祖被他气乐了:“你滚蛋,三杯就倒也敢学人家出风头。”   翟律也说:“阿池不能喝,我来。”   房祖说:“你省省,别丢人现眼。”   气到底是被激出来的,三言两语也就消了,房祖顺势被陆池拉着坐下。   唐珂也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人是好不容易把毛抚顺了,他也收敛着不去招惹。   房祖是真怕他,只要听到名字,后背发凉,见到人,毛骨悚然,坐在一块,寒毛倒立,立竿见影,从不失效。   为了转移注意力,房祖开口道:“阿南怎没来?”   陆池道:“没叫王爷。”   “...”房祖于烛光中凌乱,半晌才重归冷静:“难受,想哭。”   翟律:“别怂。”   陆池:“王爷去娑婆寺还未回来。”   “...”这样一听好像更严重了。   唐珂见他看自己,虽然懂他意思,也还是笑了笑:“别担心,不过是好友相聚。”   房祖冷笑:“我要点曲子。”   唐珂宠溺道:“别闹。”   房祖最受不了他这样,好似所有的深情都集中一点,诸付他身。   好在酒来了,化解尴尬,围桌而坐的四人开喝。   除了陆池依旧是果酒,剩下的三人均喝烧刀子。   酒量大概真是练出来的,以往碰酒就上脸的陆池今日喝了两杯依旧神台清明,与他们有说有笑。   几人正喝的高兴,门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房祖以老道的经验说:“无事,估计又是客人喝醉了。”   陆池站起身:“我去看看。”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果然见一穿着黎色深衣的男子摇摇晃晃,似要跌倒。   陆池笑了声:“应该信你的,我去趟茅厕。”   房祖说:“我陪你。”   “这就不怕王爷知晓了?喝着,马上回来。”   房祖不放心,翟律伸手把人扯回去坐着。   房祖说:“客人喝醉了可不分男女。”   翟律道:“一般人动不了阿池。”   就楼里这些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杀只鸡还要感慨半天的文人墨客,怕是连陆池的手指头都沾不了。   陆池出了房间,问了茅厕的位置,下去一楼。   之前撞门的那位客人立刻跟了上去,看他步伐稳健,哪有喝醉的影子。   翟南进门就往二楼雅间走。   里边的人谈笑风生,全然不知暴风雨就要临境。   直到门哐地一声,同时转过头的三人瞬间呆若木鸡。   翟南巡视一圈,没发现目标。   反看见翟律,脸更黑了。   “陆池?”   唐珂在翟南强大的愤怒下找回场子:“茅厕,可要围堵?”   翟南迅速退了出去,蹬蹬蹬往楼下走。   也不知是翟南心有所感还是其他,刚绕到后院,就看见陆池和一黑衣男子在海棠树下说话。   不论是左边站着的人还是右边的人,他都熟悉。   脚步猛地停住,因为黑衣男子转过了脸,看见翟南,立刻停止交谈,并迈步往他走来。   翟南站在原地,看着闻一舟越走越近。   闻一舟走到跟前,擦肩而过时,轻飘飘说了句:“你身边有人。”   小声的风一吹就散。   翟南甚至来不及思索,就给欣喜的叫喊声吸引了注意力。   他看着奔向他的陆池,这句话被暂时抛之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来晚了。 第20章 20   “王爷,你来找我?”   翟南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捏住他的下巴:“不想我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陆池兴冲冲地要抱人:“你可以松开看我如何表达欢喜。”   陆池是说真的,他如何都料不到翟南会亲自找他。   “不用了。”就着这个姿势,翟南突然低头对着陆池的唇啄了一下。   姿势很帅,正中目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技巧不够过硬。   陆池被他磕到嘴唇,当即破了皮,嘴里弥漫着铁锈味,奈何陆池此时脑子是一个烟花接着另一个的炸,只盯着翟南,烟花就从眼底窜出两串小火苗。   翟南见他流血,不明所以,拿拇指去抹,结果拉出一条血痕,无奈之下,只能拿唇去堵。   昔日之承,今日践诺。   嘴舌是笨拙的,不得其门路,越舔越糟糕。   陆池疼得反攻,攀着他的手臂化被动为主动。   灵活的舌勾着他,一点一点的引。   翟南被他吻得飘飘然,掌握要领,手掌挪到后脑勺,像吸一朵会上瘾的花,越吻越深。   清脆的水声暧昧地让人脸红,陆池终于喘不过气,退出纠缠,从翟南嘴中死里逃生。   翟南揽着他的腰,气息微喘:“难受?”   动情的人分外敏感,连低沉的声音都饱含旖旎,陆池几乎要把人就地□□。   身上软的很,陆池干脆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搂着脖子,贴在耳边,吐气说:“王爷亲的我可舒服。”   实话的成分很高,可撩的因素也不少。   翟南多少对他的套路有所了解,听见这话虽然开心,可也没上当:“那就来算账。”   陆池被他要收取服务费的行为逗笑了:“一定知无不言,坦白从宽。”   翟南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你对自己身为王妃却带着侄子来坊间听曲有何感想?”   陆池拿脸蹭翟南的手,他的眼波潋滟,嘴唇发红,勾人到心坎里:“不以身作则,有失长辈名分,理应重罚,不用念旧情,把我关在你的房间,勒令三日不准下床。”   “美得你。”翟南牵过他的手往楼里走:“下次不许胡闹,律儿毕竟是皇子,不知多少人盯着。”   “如果叫上你呢?”   翟南笑:“所以我来找你了。”   烛光下看桃花,眼儿媚,目含水,潋滟如夜间昙花绽放。   陆池一声不吭地把人推到墙壁上抵住,探头吻了上去。   翟南错愕一瞬,张开嘴与他嬉戏。   纵使屋里三位想忽视,可面对这么明显的宣告,他们想装瞎都不行。   一个唇肿了,一个泛着红,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深入交流。   相对比当事人,翟律比他们更紧张。   眼神时不时地瞅翟南,阴凉的天手心也硬是憋出一层薄汗。   他拘谨地挺着身板,绷成一条线,好似碰一下就从中断裂。   叫人怪不忍心。   翟南向他举酒杯:“喝。”   翟律眼眶微红:“王叔...”   翟南依旧举着杯子:“不气了,喝吧。”   翟律转眼就像个小孩要掉泪,又怕人家笑话,连忙抹脸,接过翟南倒的酒一饮而尽,结果呛到了。   陆池给他顺气。   翟南忍了会才咽下要把小孩提起来打一顿的冲动,转对唐珂道:“先前在楼下看见闻一舟,他不是跟你一起?”   唐珂惊讶:“并不是,我去闻府找他时他已不在家中。”   翟南的眼角斜了眼陆池,似真似假地说:“大概是不想见到阿祖。”   房祖不解:“在你们眼中,我是否如同背锅侠一般的存在。”   翟南面带愧色:“抱歉隐瞒你这么多年。”   房祖要掀桌子,想到东西是自己的,打碎了这帮王八蛋非但不会给钱,还会反污蔑自己扰了他们的兴趣,硬生生地忍了下来:“绝交,没得商量。”   翟南淡定饮酒:“我照顾宴歌坊的次数不够吗?”   房祖冷笑:“说这话之前先把我账房里的账单还了。”   翟南说:“还是绝交吧。”   房祖站起来,四处找凶器:“这场同窗之谊只能以同归于尽告终。”   唐珂跟着他转悠:“冷静,和气生财,想想你的钱,房子,田产,生活是不是很美好?”   房祖手握凳子,对着他冷笑。   唐珂双手举在胸前,动情地劝最后一句:“关键你和阿南死了,我和陆池都得守寡。”   房祖被他这不要脸的表白气的七窍生烟,手上的凳子拿也不是丢也不是,最后被他放回原位。   他一个个指过去说:“都滚,老子不伺候了。”   陆池说:“你讲的太让人浮想联翩。”   房祖一个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出身清白,不知造了什么孽,摇身一变,成了宴歌坊中以一服四的头牌。   他抢过凳子敲的梆梆梆响。   客人硬是被他吓跑了。   翟南出门之时落在最后面,嘴里还对黑着脸的房祖说:“你当真不念旧情?”   房祖以两个字表达自己坚定地决心:“呵呵。”   翟南往前看了眼,陆池和翟律走在最前面,唐珂紧随其后,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宴歌坊里声音嘈杂,如今他们说什么估计也没人听见。   翟南一秒变脸:“闻一舟在楼下单独见过陆池,你去查查,看他们之前接触了何人。”   房祖也入戏,只是他的眉头蹙着:“陆池不是你的人?”   翟南说:“这个问题可能要从深浅两个方面回答。”   房祖无语,说:“陆池当过兵,军中将士不可能没有他的熟人。”   “先查此事。”   房祖应承下来。   翟南走出宴歌坊,就只有陆池在夜风中等着。   陆池见他眼神四处张望,先说道:“阿律上了头,唐大人先带他回去了。”   翟南过来摸他的脸,冰凉冰凉的:“以后上马车等。”   陆池贴着他的手问:“房少如何?”   “这脾气十年八年都一个样,过一会就好了。”   翟南牵着他往马车走。   灯笼被风一吹,好像被人不小心碰倒,斑驳了一地。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这回翟南非但不计较陆池占用他半边位置,反而主动让出。   鉴于他从昨日开始举止奇怪,陆池决定开门见山说个明白。   “王爷,你是接受我了?”   翟南拿他说过的话应他:“我表现的不够明显?”   “那你是否怀疑我?”   马车经过长街,车轮声咕噜咕噜,不知吵到哪家猫犬的安宁,夜色中忽然乍起几声狗吠。   翟南无声地将人困在角落,逮着他的眼睛,问:“怀疑你用情不专还是别有用心?”   陆池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此心天地可鉴。”   “非是用情不专,那便是别有用心了?”   陆池沉默。   翟南本只有几分的猜测无言间成了事实。   他的手顺着陆池的手臂一路向上,停在陆池的颈边:“我可以听听你的理由。”   颈边的大手只要再靠近一点,那优美的颈项就会如同一只脆弱的蝴蝶,能轻易被夺去性命。   陆池坦坦荡荡迎接他的目光:“王爷,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声音细细的,带着委屈,好似翟南点头,他就会嚎啕大哭一样。   翟南的手抚着他的脖颈:“翻旧账对你并无益处。”   “我若是哭可有用?”   “你大可试试。”   陆池没有哭,直接抱住翟南吻他。   美人是新鲜的,感情也很新颖,但翟南还没有到色令智昏的地步,那条香软的舌还没撬开缝隙,就被翟南扯开。   “陆池...”翟南的语气透着不耐烦:“你与皇兄到底交易了什么?”   青年身后的陆家看似巍峨庞大,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兄弟姐妹只顾争权夺势,青年手中没有依靠,独自挣扎数年,好不容易有能改变现状的条件,他就算付出所有也会去做,何况嫁进南王府,并非是一旨赐婚这般简单。   陆池哆嗦着唇:“别问...信我!”   翟南的手攥紧了他的脖子,只要用力,这个人就会成为一具没有呼吸的精美人偶。   年轻时的翟南嫉恶如仇,脾气说不上好,黄贝岭一役时有个士兵临阵脱逃,被他一剑封喉,当时那人两步路都没跑出去,可翟南更为憎恨的是背叛。   陆池谈不上,但他刚刚有一点喜欢他,情况便更为严重。   “接近翟律是你精心布置?”   陆池艰难点头。   翟南的脸又黑了三分:“为谁?”   陆池憋出一个字:“你。”   翟南猛然松开他,朗声对车外道:“去陆国公府。”   陆池喘着气,紧紧抓住他的手。   翟南阴沉的脸色已经收敛,又恢复那温和皮相,他伸手绕到陆池背后替他顺气:“你跟过我,知道我的脾气,我留你一命,是想正正经经跟你谈个恋爱,你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来找我。”   陆池眼中的红丝下去了,他也松开翟南的手。   这个人自负,不怕他玩阴谋诡计,因为自信自己玩不过他,的确,如果他跟翟元帝说自己已经暴露,那么翟元帝会为了维持兄弟间平和的假象,想方设法除掉他。   说,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说,是因为没到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如野马脱缰,刚亲就翻脸,刺不刺激? 第21章 21   管家以为是陆池贸然前去宴歌坊的行为惹怒了翟南,所以才数日未曾出现在南王府。   一连几日翟南也没有提起他,让管家误认为陆池还没进门就已失宠。   不免为他提心吊胆。   毕竟南王府从未有过如此活泼开朗的人。   但第三日开始他的担心就显得多余。   因为陆池让他的小厮送了一封信给翟南。   翟南也表示对陆池这种“鸿雁传书”的行为感到无语,而每每信上只有寥寥数字“我想你”,也偶尔会在我后面加个很。   可以洋洋洒洒几十字的空白信纸,就这样被他用来传酸掉牙的情话。   翟南只坚持了四天,往后几日的他一概没看,直接压在书本下。   直到九月九那一日,同一个时辰,本该传信的陆禾没有出现,是翟律亲自到府中。   陈述一堆政事后,翟南又因今日是重阳佳节,在翟元帝的寝宫中多留了会。   回到府时翟律已经在等候。   翟南例行询问几句。   翟律见寒暄的差不多了,时机正好,直诉来意:“王叔,你今日可有空?”   翟南偏头看着少年:“怎么?”   翟律说:“陆夫人想请您去国公府吃饭。”   翟南愣了愣,问:“陆池来让你做说客?”   少年心性直接,的确是能为好友两肋插刀的人。   翟律双目有些闪烁:“王叔你会去吧。”   翟南心想:“侄子尽胳膊肘往外拐。”但又想到婚期不足一个月,要把对方切了的心思被迫终止:“知道了。”   翟律心喜,腾地站起来:“我这就去回信。”   翟南在他背后悠悠地说:“皇兄在宫里等着你。”   翟律脚下险些趔趄,睚眦必报的王叔实在太讨人厌了。   翟律走后,翟南喊来老管家,说了自己将去国公府赴宴的事。   老管家喜不自禁地说:“第一次去国公府用膳,需要慎重些,老奴给您备点东西,您记得带上。”   因为是翟元帝赐婚,中间省略不少事情,这一顿饭是如何也避免不了。   翟南见老人高兴,就断了空手去国公府的打算。   下午他去了一趟军营,慰问部下,等回到王府再打理好自己,赴宴的时间将近。   管家折腾大半天,终于打包出他最满意的礼物,偌大的一辆马车,塞的只剩下过脚的道。   翟南要是坐上去,左枕礼盒右枕绸缎,依旧是俯瞰天下,指挥一车一马的亲王。   翟南实在觉得惨不忍睹,对管家说:“为何不再安排一辆马车?”   老管家喜滋滋说:“不能太过张扬。”   “…”他没看出张扬,他只看出吝啬。   吝啬于给他一人一车。   在管家的催促之下,翟南带着他的“千军万马”出发了。   依照陆池的性子,翟南不意外下车就能看见他。   青年立在石狮旁,双手拢在袖子里,披着大氅,好似有些畏寒。   深秋的日暮吹着风,确实凉飕飕。   翟南艰难的从马车上挤下来,看见青年上前几步,却不敢像以前那般直接黏上来,好似两人之间有道透明的分水岭。   翟南只是看了他一眼,转头吩咐车夫,让他把东西送进去,这才向陆池走去。   当日分别时青年精气神都不错,今日相见,他脸色潮红,神情萎靡,一看便知是害了病。   翟南抬起他的下巴,与自己对视:“想要博取我的同情?”   大手的温度让这具发冷的身体有了反应,想要触碰更多,可翟南似乎对他的下巴有所执迷,每每都是独宠它。   “若是这么想,我早就滚到王府卖萌打滚求原谅。”陆池用温热的指尖碰他:“进去吧,我有些冷。”   翟南松开他,冷着一张脸,将青年的大氅拢的更紧些,他压低声音,说:“陆池,你别整这么多虚的,我没有耐心,想要什么,明明白白告诉我,宫里头那位能给你的,未必我就办不到。”   陆池轻笑:“你冷落我十多日不就是想让我想明白,王爷,任天下灵山秀水,人间富贵如花,我只想要你一人。”   喜欢听多了就烂熟于心,面部该做出什么表情都像是调整好的。   翟南却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红尘千丈刚冒了个头,就迫不及待地刮成狂风暴雨,连他自己为何控制不住唇角的弧度都不清楚。   这股邪风一吹,他心痒难耐,隔着自己和青年的分水岭像是纸糊的,一撕就破,两个人又该是亲密无间的关系。   翟南按住他的后颈,轻轻地吻他。   陆池怕自己传染他,一直没张开牙关。   直到翟南捏了一下他,身体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才失守。   青年还烧着,身体的温度异常的高,翟南实在欺负不下去了,松开他:“病了几日?大夫怎么说?”   陆池舔了舔被吸吮疼了的唇:“昨日开始烧的,夜里下去了,今日又不知怎么反了。”   “我再给你一天时间,等你病好了给我解释清楚。”说完,翟南牵着他往府内走。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唇舌之战”被不少人看到,门房就在其中,见他二人手牵手进府,绷着脸面不外泄的时候,气氛却透着尴尬。   然而陆池好不容易把人哄回来,满心眼里都是他,哪看得见别人的小动作,即使看见也随他去了。   请帖是陆夫人下的,可见这场晚宴的郑重。   陆国公府上下严阵以待,深怕招待不周。   陆夫人在精心准备膳食,待在正厅等人的是陆斐。   看见翟南进来,陆斐迎上去,揖礼道:“王爷。”   翟南伸手扶起他:“陆大人无需多礼。”   陆斐恭敬道:“王爷快请入座。”   翟南先是扶陆池坐下,然后才坐在他身旁。   吵得了架威胁得了人的陆池,因受了风寒,成了翟南手中的瓷娃娃。   陆池掩着唇咳嗽几声,翟南倒好水推到他面前。   陆池抿了一口。   陆斐见状,忙道:“我去把药端来。”   忙前忙后的模样俨然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   翟南意有所指的问:“怎么回事?”   陆池轻声道:“做了个交易。”   翟南静静地看着他。   陆池笑说:“王爷当真要把我扒的皮都不剩?”   翟南道:“你有什么手段我不介意,但你记着,瞒谁都好,别再瞒你男人。”   嫣红的脸庞由心席上一抹笑意,陆池打趣道:“我是否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翟南去摸他的脸,手上的动作轻柔无比,嘴里的话却不含感情:“在磨合的过程中,别忘了一定的坦诚也极为重要。”   这个人的感情不轻易外露,偶尔表现出一点,多半也是被逼的,陆池明白他,所以从不敢多求。   今日近一点,明日便能多一点,他知足的很。   晚宴就在正厅摆下,陆池靠着翟南肩膀修养精神时,主人家也陆续出现,先是陆斐带着妻儿,过了一会陆商兄妹才出现。   今日的姐妹俩穿着华丽,陆商一身胭脂色衣裙,衬得皮肤白皙细腻,气质无双,陆裳则是一身水绿,面如芙蓉,清新秀丽。   几人见到翟南,欠身福礼:“参见王爷。”   翟南颔首示意免礼。   陆夫人最后出现,身边跟着端菜的仆人,见到翟南正想福身,被翟南打断:“岳母无需客气。”   陆夫人微笑道:“菜都准备好了,都坐吧。”   说完指挥下人摆菜。   这么一闹,陆池就算再眷恋翟南的肩膀也不得不放开了。   好在喝了药,精神好了一些,身体就不像先前那般发冷。   坐在旁边的陆夫人趁翟南和陆斐在说话,小声提醒他:“喝点热汤。”   陆池依言给翟南和自己舀了一碗。   今时国公府当家做主的是陆斐,依礼待客的人不是他陆池。   见他二人谈话进退得宜,寒暄几句,这顿晚膳才开始。   陆池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菜,怕陆夫人挂念,就喝了一整碗的汤。   翟南见他塞得辛苦,替他解围道:“既然身体不适不必勉强待着,回屋好好休息。”   发着烧的人头脑昏沉,最想睡觉,陆池的人就算在这,一颗心也由不得飞向了大床。   他想了想,小声问:“今夜能否留宿如寄楼?”   “你还有什么事?”   陆池说:“十多天没看见你...”   他的身体快要给思念啃噬殆尽,要不是为了求一个合适的时机,他早就不管不顾飞到南王府。   他病了,翟南不想跟他太过计较,纵容了他的提议:“知道了。”   陆池这才放心离席。   他一走,就有人天真地道:“王爷对二哥哥真好。”   要是陆池在这,鸡皮肯定能攒一箩筐。   翟南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女,掐着点说话,可见她的关注有多细微。   “陆池是本王喜欢的人。”   陆裳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睛,又问:“那王爷可还会纳侧妃?”   话音一落,气氛骤变。   陆斐呵斥道:“裳儿还不向王爷赔罪?”   陆裳可怜巴巴地抿着唇。   陆商也忙着补锅:“家妹年幼,有失礼数,王爷恕罪。”   十七八岁的姑娘,又是国公府最年幼的小姐,八成是被宠坏的结果,这番话虽然冒犯,可也不是能借题发挥的大罪。   翟南道:“二小姐也是担心陆池,何罪之有?既然如此,今日本王便在你们面前做出承诺,此一生一世,仅陆池一位妻。”   陆裳登时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就连陆斐等人也是脸色微变。   仿佛投放惊天大雷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翟南云淡风轻地笑道:“国公府的厨子不错,饭菜甚合本王口味。”   可再味美的食物,此时的几人也无心品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米大刀可以收回去了。 第22章 22   陆池感觉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睁开眼,最先看见的便是日思夜念的人。   头发简简单单束着,穿着整洁的里衣,看模样已经洗漱过。   而一只温暖的手正在摸他的额头。   翟南见他醒了,挪开手:“可好些了?”   “好多了。”身上黏糊糊的,定是刚刚睡梦时发了汗。   翟南扶他起来时摸到潮湿的被褥,挑起一边的眉头:“我去让人换被子。”   陆池拉住他:“我去吧,你第一次留夜,陆禾你也使唤不惯。”   翟南帮他披上大氅,目送他开门出去。   不知对方何时能来,翟南自己动手把整床被子掀了。   陆禾进来时看到床板光秃秃的,地上放着一团,而他的另一个主人正在喝茶。   他不敢滞留,手脚麻利地把新被子换上,然后抱上脏被子退出了房间。   过了一刻钟左右,陆池带着沐浴后的清香重新入屋。   “王爷。”   翟南抬头看他:“烧已经退了。”   陆池微愣:“你要回府?”   翟南看着他的神情像是在说“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陆池在他旁边坐下,道:“王爷难道不是因为我病了才答应我的要求?”   话是这样没错:“衣服都脱了...”但翟南死都不会承认。   腾...脸上一片火热,陆池好不容易下去的温度又因为某些不可言语地联想升了上来。   翟南的话完全不具备调侃成分,可陆池看着自己的眼神如含秋水,好像不想歪对不起他的暗送秋波。   翟南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年,军中缺乏阴气,一大帮阳刚气盛的男人整日朝夕相对,没感觉也能熬出来,他送出的份子钱都不知多少。   偏偏陆池又有资本,生着病一推就倒的软弱模样,大大提高了引人犯罪的兽性。   翟南顿觉口干舌燥。   半个月前,这个男人在他眼里就是一黏人精,今夜却勾起了他的欲.望。   翟南的私生活很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填房,连臆想对象都不存在。   他好似天生比人少生一根筋,□□方面淡的像没有。   连左手右手的慢动作也少有。   如今他对一个男人发.情...   思想变得迟钝,感觉就只有想亲吻他。   情况变得有点糟糕。   陆池没有错过翟南一瞬间深邃的眼神,那代表什么他很清楚,他不退反进,在翟南暗自纠结时,已经欺身靠近他。   “王爷,你在想什么?”如兰的气息喷在耳边,像一朵拂在心上的羽毛。   痒中带点麻。   爽着爽着翟南就清醒了,他拉开舔自己唇角的陆池:“别闹,你身体还没恢复。”   陆池笑了笑,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听说发着烧时,体内的温度会更高,会更舒服。”   “...”翟南诧异,陆池居然面不改色地跟他开黄腔。   陆池继续诱惑他:“王爷不想试试?”   是不是更舒服翟南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做了就真是个禽兽。   翟南按住对他上下其手的人:“左右不过一个月,你急什么?”   求上这种事就像作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陆池不甘心的同时迅速整理失败经验,总结出下次他应该直接推...   只好放弃的人拉过对象的手,慢慢摩挲。   翟南暗暗松口气。   他不介意和陆池更进一步,但现下时机不对,不能让人产生阴影。   翟南轻咳了声,说:“休息吧。”   “好。”   两人盖着同一条被子,面对面纯聊天。   陆池说:“账本我都对好了,这个月盈润不少。”   那段算是冷战的日子,钱庄等铺子送到王府的账本被翟南差人转送到国公府,上个月的账还是在国公府对的。   翟南抚摸着柔顺的长发,轻轻地嗯了声。   陆池又道:“银票都送过来了,你看...”   翟南说:“既然都给了你,万事你做主。”   他的生活从未被人插过足,任何事都是自己做主,与人这样聊天,使他感觉微妙。   好像多了个依靠,又好像多了块软肋。   陆池往他的怀里钻去。   翟南只当他冷,给人掖了掖被子,把人抱紧了。   气氛正温馨,翟南昏昏欲睡,忽然下巴传来异样感。   原来是陆池在舔他下巴。   翟南闭着眼,拍了拍他的背:“睡了。”   陆池不依不挠:“晚安吻。”   看来没把自己交代出去,这人是不会罢休。   翟南低下头,亲住他的唇。   把人治服帖了,一夜好眠。   寅时刚到,翟南就从睡梦中醒过来。   房间烛火微弱,只有几朵勉勉强强燃烧着。   陆池整个人挨着他,脸蛋红扑扑的,呼吸均匀,翟南想到了什么,探了探他的额温,烧已经完全退了。   翟南笑了笑,亲他的额头。   就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不一会,一人叩了两下门,轻声道:“王爷,该起身了。”   声音介意少年和青年之间,应是陆禾。   在翟南把手从陆池脖子下抽出来的时候,门外又喊了一声。   翟南怕他吵醒陆池,咳嗽示意。   陆禾得令,忙道:“我这就给您准备清水洗漱。”   脚步声又轻快跑远了。   翟南去换朝服,昨夜答应陆池在国公府留夜,他就让车夫回去拿东西顺便告知管家。   一通忙活,翟南走出房间寅时已过了一刻钟。   陆禾跟在他身后:“王爷,可要我送您入宫?”   翟南道:“不用,王府会过来接,无需伺候我,回去再睡会。”   “诺。”   这么应的人还是把翟南送到府门口,结果不止看到王府的马车,还有陆斐。   “王爷。”   翟南颔首:“陆大人早。”   陆斐拱手道:“下官恳请王爷同车。”   一向没有交集的两人,忽然提出这种要求,司马昭之心可见。   翟南看似思虑良久,其实只是眨眼的时间:“也好。”他招手喊来车夫:“你先回去。”   车夫揖礼:“是。”   陆斐做出请的动作:“王爷请。”   陆府的马车自然比不上王府的豪华,可却很舒适,板上铺了几层软垫,半点不咯人。   马车行出一段,两人都在沉默。   翟南想看陆斐说什么 ,陆斐在犹豫如何开口。   要袒露自己的目的,怎么开口很关键。   陆斐深知自己与这个常年待在军营,一年有半年时间不在应京的南王无交情,若以陆池为桥梁,那这桥纯属于刚搭,完全不坚固。   但陆池是陆府的人,这点毋庸置疑。   有了主心骨,陆斐的腰板更直了。   翟南余光瞥见他的动作,知道他的意思,果不其然,对方开口道:“王爷,干坐无聊,可愿与下官闲谈两句?”   沉默是金的翟南艰难忍下拒绝的冲动:“看陆大人面色,是有所疑惑?”   陆斐顺势道:“不知王爷对凉城买卖官员一案有何看法?”   翟南道:“若本王没记错,这件案子皇兄昨日已交给户部调查。”   陆斐叹口气:“此案牵扯重大,孙尚书为此白了不少头发。”   翟南道:“凉城是七皇兄的管辖,取证之事拜托他即可。”   陆斐这口气叹的更重,半晌不说话,只拿眼神看着翟南。   暗示意味太过明显,奈何翟南眼瞎...闭上了眼。   陆斐总不能扒着翟南的眼皮子逼他快问自己,心里对翟南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行为甚是愤怒。   凉城那位怎么说也是亲哥哥,就不能关心关心,表现出一点兄友弟恭?   陆斐的马车只能到宫门口,而宫门口聚集了文武百官,看见翟南从陆斐的马车下来时均是一愣。   暗地被人戳了脊梁骨的翟南穿过文武百官,姿态从容的独占一隅。   唐珂默默地挪了过来。   低声问:“你爬墙了?”   翟南顿了好一会才明白他的爬墙是何意:“这不是能下嘴的货色。”   唐珂感叹:“我为你的下半身庆幸。”   翟南的内心闪亮亮地晃着两个字,叛徒。   唐珂又道:“我前几日去找阿池,好像嗅到了幽怨的味道,还以为你们闹了什么矛盾,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你没有,直觉很准,没有愧对过来人的身份。翟南想到什么,声音又往下压了压,这回真的只有两人听见:“下朝之后送我去宴歌坊。”   唐珂跟着他压低声音:“你的脸是如此正经,短而精简的内容却是充满□□,完美诠释何为上得了朝堂下得了歌坊。”   大白狼南王说:“不用羡慕。”   唐珂当然羡慕,因为在房祖的三令五申下,他终于吃瘪。   此事暂且不提,再说当下。   宫门开后,文武百官相继入内。   开朝钟响,翟元帝入殿。   接下来文武百官参见,禀告政事。   今日朝中重点无疑还是凉城买卖官员,翟元帝询问户部尚书。   就见年过半百的孙尚书执笏出列,道:“回禀皇上,那为徐韬拉线的人,是凉王的外舅钱磊。”   此话一出,殿内文武百官纷纷屏住呼吸。   翟元帝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反了,把凉王召回应京,朕要亲自问他,眼里还有没有朕?”   登时朝中风声鹤唳,唯有翟南不卑不亢站着。   孙尚书慌张领旨。   作者有话要说:   车速太快,以至于你们只看见尾巴就跑没影了。 第23章 23   翟南翟南随着人潮走出长安殿,正想走下丹墀,听见一人喊:“王爷,皇上请您到寝殿一叙。”   翟南回头,见是常公公,抬手揖礼:“有劳公公。”   常公公领路。   到了寝殿,翟南直接入内。   翟元帝端坐在榻上,面有郁色。   翟南见状,揖礼道:“皇兄,龙体为重。”   翟元帝赐坐,又道:“朕这两日心烦不已,唯有你能谈谈心。”   翟南依言坐下,道:“皇兄有太子辅佐,何须烦愁?”   翟元帝摆摆手,岔开话题::“老七这事你怎么看?”   翟南道:“臣弟觉得皇兄做法无误,七皇兄为人憨厚,封地远离应京,往日里兄弟也照看不周,难免被人利用,等七皇兄入京再问个清楚便是。”   凉城虽在千里之外,土地贫瘠,可好歹是个大城,当年翟元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赐封亲王,除却被先皇赐号的翟南,剩下的两个弟弟都远离应京,翟南兄妹共十一人,当年争皇位时死了不少,翟南能安然无恙,除了骊太妃明智,跟年幼也有关系。   而翟祁便是因为生性憨厚,不懂算计,这才安然活到现在。   至于另一位翟北,因天生残缺,与皇位无缘,故此没成为兄弟的眼中钉。   翟元帝忽然问:“还有呢?”   翟南微愣,然后惶恐道:“臣弟愚钝。”   翟元帝说:“倒卖官员并非周深一人就能只手遮天,朕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给户部查,就是想让孙淮睁开他的狗眼好好看看,手底下养了一帮什么样的废物。”   翟南恍然大悟:“皇兄英明。”   翟元帝佯装怒道:“你若是能把行军打仗的心往朝堂上放一放,朕何须这般累?”   翟南趁势求饶。   两人都默了一会,翟元帝说:“关于士兵逃营一事,作妖的毕竟是你的直属军,你成亲前朕不闹心你,你也机灵点别再给朕惹事。”   翟南揖礼道:“让皇兄担忧了。”   翟元帝道:“行了,回去吧。”   翟南告退。   出了宫门,翟南就看见唐珂在马车旁站着。   翟南向他走过去:“走吧。”   唐珂问道:“青天白日就去听曲儿,王爷兴致未免太好。”   翟南道:“你可以把我单纯的想成是那为你和房少搭桥的鹊儿。”   “虽然画风惊悚,却掩藏不了你的真情实意,我欣慰接受。”   翟南冷笑坐下。   唐珂让车夫启程。   车帘合拢,回归正题。   “皇上找你是为了七王爷?”   翟南点头:“山高皇帝远,不过是怕七哥在凉城当土皇帝。”   唐珂笑了笑:“圣恩难测。”   十五年前的凉城可没有今日繁华,凉王为避免麻烦,封地是能挑多远就多远,谁料得到他治理有方,使得凉城跻身翟国十大城之一。   对此翟南不置可否。   唐珂观他面色,似无忧虑,又问:“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翟南一副不关我事的态度:“皇兄说得对,就让孙淮好好清清这些个蛀牙。”   唐珂明了:“陆斐今日有对你提起此事。”   “这事查的好,孙淮安然无恙,查不好,性命难保,他能不紧张?”   唐珂点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翟南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拔掉蛀牙的人必然会清除污垢,日后就算不能成为国之栋梁,也必然是承上启下的作用。”   唐珂表示他也好想要一个全心全意为自己的叔叔。   翟南以他的善变为耻:“要叔叔还是房祖?”   斯文败坏的唐大人当即表明态度:“世间安有双全法?”   翟南送他两个字:“呵呵。”   若问应京最负盛名的是谁,怕无人不知唐郎。   唐府是应京大世家,唐珂的爷爷官至太傅,是当今皇帝的恩师,父亲又是当朝丞相,就连两个哥哥,一个是他的顶头上司,大理寺卿,一个是吏部尚书。   唯独没有一个叔叔帮唐珂分担压力,后来他从唐府搬了出来,在翟律的皇子府隔壁选了处宅子安家,自此才过上安生日子。   此时的宴歌坊虽有客人,却是寥落无几,门前冷冷清清,所以马车碾轧过的声音显得特别悠长。   宴歌坊的人看见身穿官服的翟南和唐珂,愣了愣,才不确定的问:“王爷和唐大人是过来检查?”   翟南道:“有些事找你老板,他人呢?”   “刚睡下。”   唐珂眼眸一亮,大白日的都能看见火光。   翟南说:“这个饿狼可能会扑倒你家老板,你考虑考虑要不要放他进去。”他正要走,想到什么,又补充道:“我来这是因为私事。”   唐珂说他过河拆桥。   翟南说:“我不能把好友卖给一个节操丧失的禽兽。”   衣冠禽兽的唐珂:“...”   伙计登时母性大发,护犊子一样伸手拦在唐珂面前:“唐少,今日您不适合入内。”   “为何?”   伙计想了想,就势分析:“我领的毕竟是房少的工钱。”   唐珂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官服:“我若是以权谋私…?”   伙计指着旁边的柱子道:“这世间又多一个英年早逝的人。”   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让唐柯深觉自己要强迫的对象是他。   他抖了抖,猛然后退一步:“我想我还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然后这个好官就在宴歌坊外边逛了一圈,寻找翻墙的机会。   翟南进了后院,上二楼,敲门推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房祖虽然刚睡下,头昏脑涨的很,可本能警惕的人已经睁开眼,瞪着不请自来的人。   翟南反手关上门,十分不见外道:“跟你讨一样东西。”   房祖满布红丝的双眼狰狞地看着他:“把遗书写好。”   找死的翟南说出他的目的。   听闻之后以狰狞面目目瞪口呆的房祖:“...”   翟南真诚地看着他。   “不是,你为何觉得我会有这东西?”房祖几乎要他丰富的联想献上膝盖。   翟南说:“当年那笔糊涂事,另一位当事人就在楼下。”   房祖抱头呐喊:“一步错步步错,唐珂你这个害人精!!!”   翟南过来拍他的头:“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快拿出来。”   房祖一边抹泪一边唱:“小白菜儿,地里黄...”   下边的词给翟南一句话堵了回去:“料想楼下那位也不介意你是青是黄,能拱就行。”   房祖恨恨地瞪着他。   翟南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绕到书架后,半晌捣腾出两个封面正常的蓝皮本子。   “居然真有!”   房祖忍无可忍地把书砸给他:“你滚滚滚。”   翟南扬了扬手里的书,示意多谢。   房祖又喊道:“要还我,这是孤本。”   翟南想了想,昧不过良心,回头对他道:“死要面子的滋味可好受?整日看你们瞎折腾我都替你们累。”   “操。”房祖气急了:“翟南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翟南勾唇一笑:“痛...快啊。”   房祖又开始找作案工具。   翟南迤迤然溜出房间,顺便为他带上门。   下了楼,拐出前院,没看见唐珂,问伙计,说不见有一会了。   他又折回去,站在窗下,果然看见一抹红色从窗口消失。   唐大人爱爬墙钻窗的习惯八年如一日。   唐大人要做见不得人的坏事,翟南只好免了他的后顾之忧。让车夫把自己载回府上,然后让他回唐府了。   翟南绕到屏风后换下朝服,之后走回桌案,翻开了本子。   书面一翻开,登时就满眼的红尘俗世。   书籍通俗易懂,画工精巧,栩栩如生,充满代入感,正可谓是上手就会。   翟南翻了没几页就感觉热气上涌,鼻头总有喷涌之势。   拿手一抹,果然见红。   翟南感叹:“功效奇佳啊!”   没一会,他就感觉那处也充血了,画本上的图不知怎的就成了陆池,在他脑海笑得那叫一个风骚迷人,衣衫半褪,肤白细腻...越想越危险...   翟南呼口气,拿帕子擦干净手,鼻血不流了,却有一股萦绕不去的麝香之气。   第一次白日宣.淫自渎的翟南心有不安,走去推开窗,又欲盖弥彰地点了香,这才裹紧了身上那名为冷静自持的皮。   虽然外表兜住了,可内心不敢见人的翟南因此一日没去找陆池。   直到戌时中,翟南上床正想休息,却听到一道冷静的声音:“昨夜有人来过。”   翟南掀被子的动作一顿,他回头,对着前方道:“谁?”   空无一人的眼前又传出那道声音:“陆裳。”   “何时?”   “在您和王妃聊得火热的时候。”   “...”   暗卫不懂他的沉默,只依职禀告:“她走时面目狰狞。”   翟南搞不懂这些小姑娘,揉了揉眉心,道:“知道了,让人看着陆池。”   一般女人发起狠来,根本没男人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房祖和唐珂会有番外,想看的留个言,人多我就写,不然就没必要了。 第24章 24   日子平且淡的过着。   朝堂上的热议依旧是凉城倒卖官员一案。   随着凉王越发靠近京城,如何“逼供”凉王,文武百官也就这个情况争得唾沫横飞。   但翟南任它硝烟滚滚,自身仍是巍然不动,完全不参与。   如此一来,想拉他下水的人也没辙,只好把炮头对准敌人,轰轰轰地炸。   每日长安殿都有好戏上演,翟南对隔岸观火这事乐此不彼,每每都是意兴盎然。   而凉王回到应京,则是将这场戏推到高潮。   九月十六,护卫凉王的队伍浩浩荡荡,自对面那头翻山越岭而来,只是还未来得及喘口气,洗下风尘,就被翟元帝召入宫中。   原本在府中的翟南收到消息,连忙换上便服,对管家吩咐一声,策马去军营。   果不其然,他走后不到一个时辰,皇宫就来人,说让他进宫面圣。   管家客客气气地把人招待好,然后把翟南吩咐的话重说一遍。   前来找人的吴侍郎听见这话,又不得不转去军营,可如此一来,就算进宫,也不免耽误了时辰。   两个时辰,足够宫里那两位自由发挥,等翟南到寝殿,翟元帝和凉王也酣战结束。   翟南跪拜揖礼:“臣弟参见皇兄。”   翟元帝甩了甩宽袖,道:“起来吧。”   翟南又看向一旁坐着的凉王:“七皇兄。”   凉王笑了笑:“好久不见,十一弟。”   翟南道:“七皇兄,下个月初六就是臣弟的婚礼,不如喝了喜酒再回去?”   凉王下意识地看向翟元帝,见他没有表露任何不满,才点头:“为兄就是这般打算,贺礼都给你备好了。”   翟南揖礼:“多谢皇兄。”   翟元帝道:“坐下聊。”   翟南在凉王旁边坐下。   凉王今年四十有五,虽有发福,可保养得宜,面目还能和翟元帝找出同一丝痕迹。   翟元帝和凉王谈完了正事,开始话家常:“此事不用担心,朕已差人去请你几位兄姐。”   翟南从善如流谢恩。   翟元帝又道:“老七你打算住在何处?”   已封地的亲王在应京没有府邸,每年回来参加欢庆、祭祀等大事,要么住在皇宫,要么去和兄弟侄儿挤一挤。   就听凉王道:“臣弟就在十一弟府上住吧,他的婚期将近,也许臣弟能搭把手。”   翟元帝调笑翟南:“也好,这愣头青只知道行军打仗,不懂半点风情,你正好教教他。”   翟南脸色微红。   凉王也笑。   从寝殿出来,凉王和翟南并肩走。   翟南问:“七哥是与我同坐还是...?”   凉王道:“坐你的马车吧,他们都在驿馆,稍后你让人去通知一声。”   “好。”   两人沿着丹墀下来。   凉王道:“听闻皇兄为你定下的王妃是陆国公府的小少爷,他性情如何?你可喜欢?”   翟南唇角勾起神秘的弧度:“不如皇兄亲自见见。”   凉王疑惑地看着他。   马车轧过长街,咕噜咕噜往国公府前进。   两位亲王的忽然造访,又让国公府乱成一团。   陆斐从后院奔到前院,还没见到人面,就被告知翟南带着凉王去了如寄楼。   如寄楼中也热闹非凡,翟南远远地便听见孩童的嬉笑声。   等绕进去,就看见一穿着墨绿衣衫的男孩在院内与丫鬟小厮玩耍。   凉王不解地问:“这是...”   “是陆大人的幼子。”   凉王哦了两声。   翟南看见陆禾,张口喊了一声。   陆禾回头瞧见,欢喜道:“王爷。”   翟南问:“陆池呢?”   陆禾小跑到他们面前,揖礼道:“二位小姐在屋里陪夫人闲聊,少爷也在。”   三个女人,陆池凑上去做什么?   “莫惊扰岳母,我去他屋里等。”翟南说完,又带着凉王去了隔壁屋。   凉王见他熟门熟路,笑问道:“看来你二人感情不错。”   翟南答的很简便:“与他相处,走来走去也走不出他屋我屋。”   凉王哈哈大笑点评:“果然无甚情趣。”   翟南笑而不答。   陆禾摸进陆夫人的房间,走到边上坐着的陆池,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原本百般聊赖的人瞬间有了精神,起身便往外走。   陆裳察觉到他的动作,不敢叫他,叫住了他后边的陆禾。   陆禾实在不想搭理她,可少爷又说关爱弱智人人有责,吩咐他多担待。   难啊难啊难啊...陆禾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微笑着转过身:“二小姐有何事?”   陆裳问:“你家少爷去哪?”   “我家少爷去哪是你管得着的吗?”陆禾暗想她多管闲事,面上却和善道:“去见王爷。”   陆商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陆夫人问道:“王爷来了?”   陆禾恭敬道:“王爷带了客人,似有要事找少爷。”   带了客人,自然不能打扰,何况翟南来得如此静悄悄。   陆商微笑道:“大少爷可在?”   陆禾摇摇头:“是未曾见过的客人。”   陆商脸上的笑差点碎裂,但她极快收拾情绪,对陆裳道:“你去看看大哥,莫让他怠慢了客人。”   陆禾暗骂陆商狡猾。   院内嬉笑声正盛,陆池在走廊上看了一眼,又匆匆回屋。   如寄楼里伺候的人不多,陆池进屋时,是翟南自己动手煮茶。   “王爷。”   翟南抬眸看他,指着一旁的凉王:“这是七哥。”   陆池微愣,神情有些惊讶,他连忙揖礼:“陆池见过七王爷。”   凉王站起来,走过去扶他:“都是自家人,何须多礼。”   陆池讪笑。   他坐到翟南旁边,接过他倒茶的活,压着声道:“这是你今日给我的惊喜?”   翟南含笑地看着他:“可高兴?”   “怎么也得打个招呼。”陆池压着唇瓣的话只有翟南能听见。   他是喜欢翟南不跟他见外,可不是这么不见外。   翟南学着凉王的语气道:“都是自家人...”   这是翟南第一次往他面前带家人,陆池不想留下坏印象,所以只能干看着焉坏的翟南,不能啃上一啃。   翟南见他目光灼灼,使劲盯着自己,就知他是什么心思,用手指点了下陆池的额头,说:“倒茶,还看。”   陆池不甘不愿道:“我的人我还不能看?”   若非凉王在,翟南是乐意跟他做些什么,毕竟两三日没见,心底里有东西在爬,确实难受。   翟南听他委屈的声音,笑道:“正好七哥要在府中住上一段时日,你搬到王府如何?”   本来翟南的请求陆池是想也不想就答应的,可好歹兄长在,所以陆池就稍微矜持了点,低着头,像在思索。   翟南也不催,把倒好的茶端给凉王。   凉王是过来人,翟南虽小他二十,跟他儿子一般年纪,可孙子都有的人,怎会看不懂他二人之间的潮流涌动?   以往不苟言笑的人,如今也会使坏,说不是动情谁信?   “是啊,未免我闷死,我也邀请你去王府住。”   翟南这人闷惯了,你跟他讲军事,他能侃侃而谈,若说其他,你说三句他都未必能答你一句。   凉王虽然无奈,可只有翟南是他最放心的选择,如今他是能拉一个伴是一个。   陆池见凉王发声,陡然矜持不下去,快速答道:“便依七哥所言。”   说完看着翟南,一副“是因为七哥而不是我想去”的模样。   要不是知道他的本性,翟南差点就当真了。   凉王含笑看着他们。   就这时,门外响起叩门声。   “臣陆斐有失远迎,求见两位王爷。”   听见是陆斐,凉王猛地看向翟南:“我倒把他忘了。”   来的是户部侍郎,怎知他不是套话,破坏气氛?   陆池见状,开口问:“可要我辞了他?”   “七哥,可介意换个地方?”   凉王当然不介意。   翟南起身,他二人跟上。   门开了,门后是翟南,陆斐一愣,想行礼,给翟南拦住了:“是本王有失礼数,待改日本王写好帖子,再来拜访。”   他说完,不等陆斐反应,便同凉王走出房间。   陆斐正要开口,又被陆池截断:“王爷并未怪罪,大哥不必担忧。”   那两人身高腿长,一句话的空档,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这边又有陆池,陆斐要追也不可能了。   他看着陆池,憋着一口气:“真是谢谢二弟了。”   陆池微笑:“不必客气,陆商和陆裳都在娘屋里,大哥可要过去说会话?”   陆斐没好气道:“不必了。”   陆池扫了院子一眼,没看见陆尧,问:“大哥可曾看见尧儿?”   他不止看见,人还是他赶走的,就怕吵着那两尊大佛,话都不能说。   结果呢,儿子不是破坏的根本,不同心的弟弟才是那颗变化不测的棋子。   陆斐敢怒不敢言的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陆池约莫着那两位走远了,陆斐也不敢再追,这才跟上去。   到了府门口,南王府的马车就在下边停着。   陆池快步走下。   正好翟南探出头,见到他,向他伸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戏精,哈哈哈 第25章 25   凉王入京的事瞒得了一时三刻,也瞒不住半个时辰。   国公府坐不下去,南王府未必就是好地。   只不过国公府不能隔绝有心人,南王府却能杜绝部分有心人罢了。   起码姓翟之外的人就不敢往里边闯。   等马车抵达南王府,翟南从马车下来,就看见管家跑下石阶。   “王爷你可回来了!”   翟南见他面有急色,蹙眉问道:“发生何事?”   管家正想答,陡然看见凉王,惊了惊,给他行礼:“见过七王爷。”   “管家近来身体可好?”   管家答:“多谢王爷关心,老奴一切安好。”   翟南观察到管家的脸色变化,试问道:“有人来了?”   “是,来的是太子和三殿下。”   翟南侧头,看着凉王,似笑非笑道:“七哥,看来你这一难,是避免不了。”   凉王夸张道:“七哥全靠十一弟了。”   翟南让他先行一步,他在后吩咐管家:“你让人去驿馆通报七哥的人一声,说他在我这。”   “是。”管家即刻安排人。   翟南又对陆池道:“借你一用。”   陆池说:“给你最贴心的服务,保证配合,如果你觉得不错,不还都行。”   翟南终是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   陆池又开始全身发烫。   翟南拉他的手,被烫的一热。   明明不是热情似火的人,却总在他的接触之后像是要沸腾。   陆池知道自己并不纯情,可翟南不管是亲他额头还是其它,都让他觉得舒服。   牵个手也心动。   简直无可救药。   入了正厅,才知翟律也在。   翟南扫了他一眼,看着另两位年纪比他还大上几岁的侄儿。   辈分低人的三兄弟揖礼道:“侄儿见过七叔,十一叔。”   身为主人的翟南轻轻应了声:“嗯。”   三兄弟都习惯他不冷不热的态度,见状纷纷看向陆池。   中秋宫宴那日几人打过照面,未曾深聊,这时看见他,也知翟南两人先前去了何处。   陆池被他们观摩了个遍,这才拱手道:“陆池见过三位殿下。”   翟律亲昵地凑过来托住他的手:“都是一家人...”背对着太子和三殿下,翟律冲他眨了眨眼。   陆池无奈一笑。   翟南入座:“有事坐下说。”   几人便纷纷入座。   “都是来找你们七叔?”   太子答:“将近一年未见七叔,侄儿过来看看。”   翟纪和翟律表示是同一个目的。   凉王感慨道:“你们有心了。”   太子道:“知道七叔顺利进京,侄儿便也放心。”   凉王道:“皇兄英明,我这一路过来,十分顺畅。”   翟纪道:“如今正是秋收季节,王叔这一路过来,怕是见了美景吧。”   凉王笑:“美,当真是美。”   一路金黄,谁看了不开心?   翟纪也笑:“百姓求的无非是安居乐业,我等志愿,不就是国家平安,四海升平吗?”   太子赞同:“三弟所言极是。”   翟南无言地看着互相恭维的两人。   翟律没头没脑地道:“二位哥哥有大志向,小弟就上不得台面,只想做自己喜欢做的。”   太子不由得暗叹:“傻子就是傻子,自由自在多好。”   翟纪听见这话,呵斥道:“你这话若是让父皇听见,少不得挨训。”   翟律忙捂嘴:“我再也不说了。”   凉王道:“兄弟齐心才能其利断金,日后太子继位,江山还是要靠你们兄弟扶持。”   三兄弟摆出受训的模样:“是。”   几人又开始东扯西聊。   翟纪和太子双簧搭的不错,眼见就要问到凉王和翟元帝的谈话,翟南突然开口问陆池:“今夜留在王府?”   谈话声戛然而止,众人看向翟南夫夫。   陆府往门外瞧了几眼,然后啊了声:“原来日落了,好啊,王爷你收留我一晚。”   太子和翟纪眼角抽了抽,心想你这是跟谁见外。   翟南点点头,又问他三位侄子。   太子和翟纪对看一眼,都觉得不是能同翟南和颜悦色同桌吃饭的人,省得自己犯错被怼,两人还是决定告辞。   “不打扰王叔,侄儿有空再来。”   翟南嗯了声。   太子和翟纪看了翟律一眼。   翟律道:“我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在王叔这蹭顿饭,王叔不会介意吧?”他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翟南。   翟南平静地扫了他一眼:“去送你二位哥哥。”   “好哩。”   太子与翟纪向他们拜别。   人走远了,凉王才敢呼口气。   “这一个个的...”凉王叹口气,眉眼耷拉下来,好似那一声叹息饱含辛酸苦辣。   翟南淡淡道:“明日才是重头戏,七哥,我不会插手,你保重。”   凉王道:“我知道,皇兄多疑不是一天两天,我会看着做。”   他都避到凉城去了,还不是照样被猜忌?   翟律把人送走,折回正厅,见气氛严肃,也不由得提起了心。   他坐到凉王旁边,问道:“七叔,父皇是不是责怪你了?”   凉王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年。   这一眼好像时光交错,又是二十多年前,都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那一双眼,清澈的明亮,没有杂陈。   凉王抬手摸他的头,反问:“做错事难道不该责罚?”   翟律泄气:“你跟十一叔一个样,我说不过你们。”   凉王偷偷瞄了眼翟南,说:“七叔嘴最笨你都说不过,你还想说赢谁?”   翟律摇摇头:“十一叔教过我,说不如做,我想让你们觉得我对,就必须做到让你们信服,父皇...父皇他..”   凉王抓住他的手:“子不论父过,慎言。”   翟律无力地笑了笑:“父皇也觉得我不会说话。”   翟南听到了,说:“想做嘴炮?要不要我给你请个先生?”   翟律慌张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凉王两边劝:“你跟律儿计较什么...”又对翟律道:“你十一叔最不喜欢话多的。”   说到这个份,怎么也得懂了。   翟律是懂了,只是不敢置信。   陆池笑了笑:“那怎么办?我一看到你就欢喜的不得了,想说话忍也忍不住,你不会嫌我烦吧?”   翟南说他:“你又凑什么热闹?”   “说说呗,好让我做个准备,万一说多了,也得知道线在哪。”   翟南冷笑:“你若真有自知之明,此时也不会坐在我身旁。”   陆池委屈:“到底还是嫌弃。”   翟南静静地看着他装。   但翟律和凉王却充满兴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二人。   陆池咄咄逼人道:“你看,都哑口无言了。”   “一定要这样?”   陆池瞪着他:“你说过要一定的坦诚。”   翟南很实在:“没嫌弃,也不烦,这样就很好。”   “...”初次见翟南怂的这么快的翟律和凉王。   陆池登时心花怒放,这种心情一直保持到入睡前。   夜来人静,烛光摇曳。   陆池坐在床边用干巾抹脚。   “王爷,我有事想问你。”   翟南在挂朝服:“嗯?什么事?”   陆池擦完,张了张脚丫子:“七王爷入京可是因为凉城倒卖官员一案?”   翟南把袖子撑开,然后走出衣架:“陆斐跟你提过?”   “买卖官位还徇私舞弊,如此恶劣之事,他不提也有大把人说。”陆池朝他张开手,暗示意味明显。   翟南走过来,一把将他扑倒,低头吻了上去。   至于问题,亲够了再说。   陆池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也反反复复,那日翟南上朝之后,下午他又反了一回,如此一折腾,翟南便不敢大意,让人好好在家养着,他也是得闲了才去陆府走一趟,见见这人。   这不,病了几日精神也不好,前两日人还是憔悴的。   翟南又亲了下他水淋淋的唇,才低声道:“问题就出在这,人证物证俱在,七哥不认都不行。”   陆池攀着他的肩,喘了口气问:“连坐之罪是逃不了,那皇上的意思...”   “我不清楚,但皇兄的目的只有一个,只要七哥不犯糊涂,他知道自保之法。”   “今日陆斐堵你们两个,是否也是因为快要定案了?”   翟南抱着人躺好,盖上被子,说:“倒卖官职这事爆发的快,有些人来不及做手脚,朝廷的决策就下发了,而孙淮抽丝剥茧,定是挖出不少人。”   陆池一点就通:“所以陆斐才着急,想要你开个口为孙淮求情。”   翟南笑了笑:“你可是向着他?”   “我只向着你向着的。”陆池搂着他:“你心里有谁?”   “你不知道?”   “除了我。”   陆池脸皮厚这事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但还有谁这个问题...   回答是千千万万。   重要的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天下,温馨的家。   想给翟国百姓一个繁华盛世。   陆池却是知道他所想,落在他腰处的手滑到背上,轻轻拍了拍:“睡吧,明天还有场硬仗。”   他深谙调情之道,这种时候,若只顾语言调戏,翟南估计又不理他。   但若他正经一点,关心翟南的心思,他准感动得一塌糊涂。   果然,翟南心里是高兴的,他搂紧了人,闻着他的发香,轻轻嗯了声。 第26章 26   寅时,翟南睁开眼,发现陆池也醒了。   “要起夜?”翟南抬手拨他的额发。   青年眼带水雾,睡眼惺忪,两颊晕红...翟南看得很是喜爱,便低头在他额上吻了一记。   陆池抓着他的手腕,笑道:“想起早伺候你。”   “哦...?”   翟南看他起身,穿鞋往衣架走去...   “张开手。”   翟南笑道:“我今日可算明白何为‘无利不起早’。”   陆池撩起他的长发,转到身前为他整理衣襟:“王爷若真懂我,便知我此时是‘精力旺盛’”   他加重后四个字的咬音,擅长玩弄字眼的南王还真不敢摇头装傻。   翟南道:“你这样说我可就不服了。”   他说着,伸手捏了把陆池挺翘的屁股。   陆池当即血气上涌,一张脸似要滴血。   翟南心里看着欢喜,面上却收敛道:“不闹你了,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陆池咬了咬唇,说:“盛情难却,那我便承了王爷的好意。”   “可以,情债、肉偿。”   南王府门口,停着两辆豪华的马车。   翟南与凉王同时从府内出来。   又分别往挂着自己封号的马车走去。   星夜稀疏,烛光黯淡,马车一路轱辘到皇宫。   翟南方挑帘下车,那目光就刷刷刷地往他...和身后射去。   凉王入京的事自然已被文武百官知晓,也知月华殿门一开,凉王将会面临何种处境。   就是不知道一直置身事外的南王是否真能把自己拎得干干净净。   毕竟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天下没这个理嘛。   开朝钟响,文武百官依序涌入月华殿—   翟元帝轻甩宽袖,道:“凉城倒卖官员一案进展如何?”   负责此案的孙淮执笏出列,如实道:“此案共涉及二十二位官员,情节严重者如徐韬周深等八人已判处极刑,剩余十四人压京候审。”   听闻此言,翟元帝面色急下,冷笑一声道:“凉王,你是想一手遮天吗?”   这话太严重,没人受得起,登时殿内跪倒一片。   凉王更是战战兢兢:“皇兄息怒,是臣弟失职。”   翟元帝面色阴沉,说:“你管得好凉城十三州是你的本事,可也别想在朕的眼皮底下群魔乱舞!”   这罔顾圣恩,欺上瞒下的罪责一扣下来,惊得凉王倒出一身汗,忙颤着声请罪。   翟元帝说:“你道如何?”   凉王额角滑下一滴汗水,道:“臣弟愿戴罪立功,请这钦差一职,前往全国各地审查。”   这无疑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可发挥空间太大,要不想凉王顺利回京,估计他不知得湮灭在哪个道上。   原以为翟元帝会一口答应,谁知他道:“此事朕另有安排,翟建也长大了,不如你把政事移交,日后就留在应京多陪陪朕。”   这话一出,还有谁不知道翟元帝的打算,说好听是联络兄弟感情,难听的不就是变相软禁。   凉王也不挣扎,顺从道:“臣弟遵旨。”   事已至此,也没人敢出来求情,都是一锅油炸的老油条,谁会比谁嫩?   翟元帝又把矛头指向翟南:“你可有话说?”   翟南在文武百官各色的眼光下挺着胸膛道:“臣弟附议。”   文武百官中有些人心想:“这弟弟不要也罢。”   却也同时跪拜道:“臣等附议。”   翟元帝道:“孙淮,你又该当何罪?”   孙淮一抖,颤道:“臣…”   “状纸告到京城,涉案二十二位官员,你是瞎了还是聋了?”   孙淮吓得差点失禁:“老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翟元帝冷笑:“朕看你这户部尚书要不要也得。”   这回真是把篓子捅到皇帝头上了。   陆斐最先道:“皇上息怒。”   孙淮的门生下属也跟着求情。   三皇子翟纪出列道:“父皇,孙尚书在职多年,谨小慎微,请您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从轻发落。”   翟元帝带有暗示地看了他一眼,后道:“不必多说,从今日起,革去孙淮尚书一职,调任东山。”   陆斐还想再言,被孙淮以眼神示意而退却。   最后只能听着翟元帝宣布退朝。   翟南最是轻松地往殿外走。   刚没走几步,就听见兵部刘侍郎道:“七王爷莫要心伤,皇上留您在应京也是为了您着想,塞翁失马,祸福难测,在京多走动走动,也避免日后又孤立无援。”   凉王叹道:“多谢刘大人关怀。”   刘侍郎瞥了翟南一眼,正好跟他的目光对上,唇角微勾:“只可惜我等说不上话,不能为七王爷解忧。”   这暗讽意味如此明显,翟南就是躺枪也是对着他发的。   翟南亦笑道:“七哥,我看刘大人一片真心,不如你日后多去他府上坐坐,若再有个意外,刘大人必定能为你赴汤蹈火。”   刘侍郎想借机侮辱翟南,意思传到,可效果不佳,翟南贵为一军之帅,受尽风沙,练就一身厚皮,早已刀枪不入。   说风凉话反受风凉的刘大人面有菜色,向凉王请辞后拂袖而去。   凉王甚是隐晦地无奈看了翟南一眼。   翟南绕去翟元帝的寝宫。   入了内,看见翟元帝换了常服,坐在塌上品茶。   翟元帝赐座,又让宫女端上茶水:“一块用膳吧。”   翟南谢恩。   宫女鱼贯而入,训练有素地摆好早膳。   翟元帝也不问他的来意,花了小半个时辰吃完早膳,宫女又端上生果与点心。   翟元帝跟他闲聊:“倒卖官员之事必须给百姓一个交代,老七住在你那,你回去后开解开解他。”   翟南道:“七哥心里清楚,皇兄不必担忧。”   翟元帝点点头,抓了一小把内侍剥好的核桃肉,捻着细嚼慢咽。   翟南也吃,谁也不说话,一时间殿内静谧无声。   过了会,翟元帝挥退伺候左右的宫女内侍,只余兄弟二人与常公公。   见他有话要说,翟南喝茶润口,静待他发声。   翟元帝问:“孙淮调任东山,户部尚书一位空缺,你可有想法?”   翟南道:“臣弟整日奔走军营,对朝廷同僚不甚熟悉,实在不知如何应答。”   翟元帝说:“朕倒是觉得两位侍郎不错,只是陆斐年轻,怕压不住人,而许恒有能力,但…”   许恒今年已过三十,论资历要比陆斐深,可他出身寒门,能官拜侍郎已是极致。   翟南见他心有决策,便顺着他的意道:“臣弟认为纪儿所言有理,孙尚书虽有失责,也已为其错误付出代价,皇兄不如打一棒子给个甜枣,陆斐是年轻,可能力也不差。”   “你莫非忘了,陆斐日后是要继承国公爵位。”   按照当朝律法,家有爵位者,不可任重职。   翟南道:“此事不难,陆斐有一幼子,皇兄皇恩浩荡,让他继承爵位便好。”   翟元帝看着他,愣了愣,后笑道:“朕还以为你会为陆池开口求这好事。”   翟南笑了声,狂妄道:“普天之下,能有比身为皇亲国戚更为殊荣之事?”   翟元帝哈哈大笑:“难怪这些老臣整日参你目中无人。”   翟南道:“臣弟是个粗人,只想帮皇兄排忧解难,护住翟国江山,他人对我看法如何,并不重要。”   翟元帝接连几日的坏心情都给他取悦了,摆摆手,笑道:“那朕便拟旨了,你这大舅子可要感谢你。”   翟南揖礼谢恩:“多谢皇兄。”   翟南从寝宫出来,凉王已回南王府。   他想着圣旨没这么快送到陆国公府,陆池应该还在,就打道回府了。   回到南王府,正打算跟陆池解释,是皇帝留他用膳,耽误了时间,可回到房间,陆池已经没影。   凉王便道:“我回来时已不见陆池,估计回去了。”   翟南想了想,说:“他每日都会回去陪陆夫人,晚点就会回来。”   凉王见他面色坦然,调笑道:“不会气陆池不陪你吧?”   翟南瞟了他一眼,说:“心情不错,看来软禁也没对你造成影响。”   凉王求饶:“还取笑你哥哥,我差点就把命留在月华殿了。”   翟南笑了声:“我一定尽好兄弟本分,帮你收尸。”   凉王骂他没良心。   收尸经验丰富的南王不乐意了:“我统领三军,还护不住你的尸…身体。”   “做哥哥的得让着弟弟,我不跟你争,接下来打算如何?”   翟南说:“看戏,成亲。”   圣旨一个时辰后就送到了陆国公府。   来的人是吴侍郎,国公府上下均出来接旨。   吴侍郎一字一句念完,陆斐三兄妹等人从不可置信到欣喜若狂,转变明显。   未了,在心情澎湃的几人面前,吴侍郎念完最后一个字,将圣旨交给陆尧。   “恭喜陆大人,好事成双啊!”   陆斐上前一步,往吴侍郎的手里塞了一袋银子:“多谢吴侍郎。”   吴侍郎不着痕迹的塞进袖子里,笑道:“这事陆大人得多谢南王。”   陆斐惊奇:“王爷?”   吴侍郎意有所指地往陆池看了眼,告辞离开。   陆斐疑惑地看向陆池,而陆池扶着陆夫人正打算回如寄楼?   “二弟请留步…”陆斐叫住他:“我有些事想问你。”   陆池道:“何事?”   陆斐摆手,示意孙青烟等人离开。   见他模样,陆池也只好先让陆夫人回屋。   等只剩下他们两个,陆池双手拢进袖子里,挺着腰板,面无表情道:“要问什么?”   “这事可与你有关?”   陆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陆斐,你脑子没坏吧?”   心有疑惑,陆斐忍了这口气:“王爷先前对我避而不见,现在又替我求情,难道不是你的授意?”   陆池道:“王爷固然宠我,但也没想到你愚蠢到这个地步,陆斐,孙尚书再好,也只是你的岳父,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难道不是更妙?”   陆斐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明白,看陆池的眼神有些复杂。   陆池冷笑一声,迈步离开。   走出正厅,陆池面色更冷,若非要借陆斐的手走下步棋,他又怎会开口去改变翟南的心意?   这户部尚书的位置,没有人比许恒更适合。   陆斐升官,陆尧继承爵位,正房几人,有喜忧参半,有笑容满面,正是人生百态。   朝中格局看似平稳,实则有所变化,最明显的便是三皇子翟纪开始对翟南示好。   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真挂念自己这位十一叔,翟纪往南王府跑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   翟南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时常留宿军营。   翟元帝见他二人“猫捉老鼠”,不分上下,就没出手干预。   他是过来人,知道皇位是胜者得。   没本事的人得到也坐不住。   就在这暗潮汹涌,婚期逼近的日子,陆国公府突然传来陆池和陆裳失踪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第27章 27   口信直接由陆禾报到翟南面前。   翟南听清原委,眉头更是深锁。   按照陆禾所说,陆池和陆裳是在娑婆寺失踪,他们是同陆商与陆夫人去娑婆寺还愿。   一为陆斐高升,二是陆池婚期将近。   之所以答应同行,是因为陆夫人想为陆池求个幸福美满。   “少爷和二小姐是先后失踪,我一开始也没留意,以为少爷是四处逛逛,后来用膳还不见他回来,这才知道出事了。”陆禾说着,脸上满是懊悔和担忧。   同翟南在军营一块回来的刘念听见,说:“你这小子人就一丁点,心如何这么大,王妃都不见一天了你才来找王爷。”   陆禾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看翟南。   翟南呼口气,对刘念道:“备马。”   刘念赶紧走了。   翟南又对陆禾道:“现在情况如何?”   陆禾哽咽道:“大少爷让人翻遍了娑婆寺,也没见少爷半个影子。”   婆娑寺在浮图山上,方圆林木茂盛,山径幽深,虽然被人走出了路,可真要被心狠手辣者抛尸入林,要找也不容易。   但翟南并不是太担心,陆池身边有他布置的暗卫,如果遇上凶险,也能保他万全,至今还没收到消息,可见情况尚在掌控内。   刘念很快把马牵来,翟南从他手里接过缰绳,吩咐道:“去把人带回来。”   刘念应承。   翟南上马就往娑婆寺赶。   他不担心陆池,可娑婆寺还有他的母妃,他目前不清楚是哪个嫌命长的在太岁头上动土,但惹了他就得把命交出来。   半个多时辰后,翟南和陆禾到达浮图山底下。   登山口留有陆国公府的家仆,看见翟南,纷纷跪下行礼。   翟南视若无睹,大步一跨迈上山径,陆禾紧随其后。   可不久,陆禾就跟不上翟南的脚步,翟南武功精湛,内力深厚,转眼就在数丈开外,可怜陆禾气喘吁吁仍不放弃地跟着。   一盏茶左右,翟南就登上娑婆寺。   娑婆寺内外已见官兵驻守,应是陆斐知道轻重,虽然没把消息往王府报,可也没敢瞒着。   翟南直接去后院。   寺中比丘尼都认识他,见到他后竖掌于胸口,念一句:“阿弥陀佛。”   翟南停下脚步,双手合掌回礼。   骊太妃是带发修行,没有佛号,众位比丘尼还是称她为太妃。   “王爷可放宽心,太妃一切安好。”   翟南由衷感激:“多谢。”   他绕进骊太妃所在的院子,刚在门口就听见木鱼声。   翟南在门口站定,静静聆听。   等了一会,木鱼声落,这才叩门。   骊太妃请他进去。   佛堂之中,跪坐着一位身穿缁衣的人。   虽不施粉黛,可犹见绝色。   二十年前风华满京城的先皇宠妃,卸去荣辱,在这清幽小寺波澜不惊。   翟南像怕惊扰了她,轻轻喊了声娘。   骊太妃道:“娘昨日偷偷见过,是个妙人儿。”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就是翟南也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翟南在她对面跪坐下,道:“本想成亲后再带来给娘见见,却不想...”   骊太妃温婉地笑了笑:“你喜欢就是名正言顺,娘不在意这些虚名。”   “陆池莫名失踪,娘这边可有动静?”   骊太妃摇摇头:“一夜安静,或许对方并不是冲着我来的。”   “巫国使者还有两日就抵达应京,我收到消息来的人是苍穹,以他的性子,难保没有小动作。”   骊太妃心思通透,略作细想,说道:“有个人的处境比娘更需要你担忧,苍穹是你的手下败将,他必定要找你血洗前辱,可他不留在巫国重新巩固自己的势力,反而出使翟国,想来目地不一般。”   翟南一点就通:“我会安排朝云离开。”   骊太妃说:“她是功臣,翟国人都应该感激她,你不能给她爱情,就要护她一世周全。”   “孩儿知晓。”   骊太妃笑笑:“我的儿媳失踪了,你还不去给我找回来?”   “对方也不是皇兄派来的,而陆池是皇兄布置的人,真要对娘下手,不会用打草惊蛇这么蠢的法子。”   骊太妃被他这句话暴露出来的信息惊到了:“我儿媳妇居然是内奸?”   翟南平静地点点头。   骊太妃紧紧盯着翟南,好一会才消化这个惊雷:“是也娶了,他能在你和皇帝之间游刃有余,可见才智过人,我的儿子我知道,以你的魅力,他弃暗投明是迟早的事。”   关注点都偏到天边去了。   翟南哭笑不得:“他扮猪吃老虎的本事就是儿子也望尘莫及。”   这么个宝贝骊太妃更不能放手了:“敢在娑婆寺动手,可见对方已经观察过陆池,我听说儿媳和陆家二小姐是先后失踪?”   未来的南王妃,骊太妃的儿媳在娑婆寺失踪,这事寺中比丘尼必定会告诉骊太妃。   翟南点点头。   绑架的原因分很多种,是仇杀还是图财,翟南一时摸不透,但从这“买一送一”的行径来看,便知对方针对的是陆家,而非南王府。   骊太妃见状,对翟南道:“我知道你有所安排,但安全起见,还是先把人找回来,具体事情如何,等人回来再慢慢查。”   翟南道:“来时已吩咐阿念。”   骊太妃道:“你父皇将这只暗卫交给你本是预防,却不想一语成谶。”   藏在翟南周边的暗卫是先皇亲自挑选,担忧他年幼,受争储波及,保全不了性命,驾崩前给他安置好的退路,刘念和王琛是其中一员,当年他接管兵符,上战对敌,身边没有心腹可用,便将他二人化暗为明。   “如今三兄弟,人人自危,七哥被变相软禁,五哥还不知何时会遭难,我身后虽有倚仗,可士兵逃营之事他还没有发作,想来这‘恩宠’也快到头了。”   骊太妃道:“皇帝这些年无所不用其极,他自己争完又轮到几个儿子,文武百官只知站队,好好的朝堂弄得乌烟瘴气,果真是天道轮回。”   翟南道:“太子生性懦弱好色,这东宫之位迟早保不住。”   骊太妃想到那个小孩,问道:“律儿如今可还好?”   提起翟律,翟南面色稍缓:“再□□□□,日后必定能堪当重任。”   骊太妃露出怀念地笑:“想不到最像你父皇的竟是这个小孙子。”   谁也没料到,包括翟元帝,都不知翟南故意刁难翟律的背后,是怎样的一颗赤子之心。   两个时辰后,刘念步伐匆匆地来到娑婆寺。   彼时日头西斜,挂在山顶上,绽放出万丈霞光。   静谧的下午时光被刘念一脚踏碎。   他找到翟南,尚未顾忌骊太妃也在,见面就屈膝半跪:“王爷,出了意外,跟在王妃身边的人被重伤,王妃如今下落不明。”   翟南腾地站起来,神情收敛,面沉如水。   “人呢?”   “已带回王府。”   骊太妃也焦急地上前一步:“怎么回事?”   暗卫的身手她是知道的,想在他手中抢人几乎不可能。   刘念也很着急,所以这个问题根本没法回答骊太妃。   翟南沉声道:“娘,我先回去了。”   骊太妃道:“去陆家看看,或许有线索。”   翟南拍了拍骊太妃的手,跨步离开。   刘念朝骊太妃行礼后也转身而去。   翟南边走边问:“在哪发现他?”   刘念道:“浮图山的东边有个小镇,找到他时已陷入昏迷,我布置了人手,绝不会错过一星半点。”   不管能不能找到什么,那是陆池最后消失的地方,刘念此时也只能加派人手盘查。   翟南快速道:“他是最后的知情人,你给我问清楚了,我去陆家走一趟。”   刘念忙道是。   两人快马加鞭,半个时辰后赶回应京,一入城门两人便分道而行。   陆国公府也不安宁,上至主人,下至奴仆,都急地团团转。   陆夫人整夜未眠,翟南进府的前一个时辰她就因焦虑过度而昏迷。   陆商和孙青烟也好不到哪去,敷了一层胭脂才将疲色掩盖。   若两者只是单纯的陆家人,他们还不必忽上忽下。   可陆池是钦定的南王妃,别说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少跟寒毛,都不知如何跟南王交代。   陆斐本想借助京兆尹快点把人找回,可谁知事态竟严重到这个地步。   一天一夜过去,他二人依旧渺无音讯。   陆斐不敢想,只要一想到陆池可能有个万一,他就觉得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把刀,随时能让他命丧当场。   而如今,执刀的人找上门。   陆斐也没这个胆用自己急出了两个水泡做理由把人拒之门外。   翟南面色阴沉,开口便道:“把人找回来我再治你,现在到底如何?”   光是这句话,陆斐就已猜测到自己的下场绝对不会比绑匪美妙。   “臣细细想过,我陆家并未与谁结仇,所以排除仇杀,昨日是九月二十六,前往娑婆寺上香的人并不多,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   翟南的脸色更加难看:“你查了这么久就给我总结了这两句废话?”   陆斐心头一阵咯噔:“王爷你的意思是...”   “陆池失踪在前,陆裳在后,就算当时他们二人并不是在一块,从而也可以推测,陆裳许是见到了凶手。”   陆斐惊呼:“那裳儿...”   翟南阴恻恻道:“你更应该祈祷陆池安然无恙,把当时见过他们的人集中查问,这帮人就算插了翅膀,有遁地之术,你也得把人我给揪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了。   我要努力挣够十六块钱,哈哈。 第28章 28   上娑婆寺进香的人大都是老百姓,平生最怕跟官家扯上关系,何况还是南王妃失踪一案。   陆斐让人来来回回盘了一个晚上,目击者的证词他自己都能倒背如流了,结果还是毫无进展。   时间耽误越久,陆池和陆裳越是危险,在胶着之际,陆斐无法,只好再请教翟南。   翟南只赐他两个字:悬赏   翟南这边的情况也不乐观,暗卫受了重伤不说,还被下了药,军医又要解毒,又得把人弄醒,保持着不把人弄傻的程度,被大大考验了医术。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陆斐下达高金悬赏令的同时,暗卫也醒了。   但这事不能再遮掩,南王妃和陆家二小姐失踪的事闹得满城皆知,连翟元帝都派常公公去南王府跟踪后续。   翟南眼底下带着青色,面对常公公关切的询问,他收敛暴躁,好声好气地一一回答。   未了,请凉王同常公公一块进宫,让翟元帝放心。   重金悬赏下必出勇者,是一位从东水镇入京采购的商人,找上陆国公府,说他们镇上昨日捡到一位重伤的女子。   此时已是陆池失踪的第三日,陆斐也顾不得真假,一边让人去南王府回报,一边匆忙带着人去东水镇。   面对来人的报信,翟南挑起半边眉头:“陆池还未回来?”   陆禾担忧过度,没有注意翟南的用词,他抹了把鼻子,摇摇头,抽噎着:“王爷,少爷是不是...夫人这两日食不下咽,整个人都憔悴了,夜里还梦魇,再这样下去,我担心夫人熬不住。”   “回去转告岳母,让她不用再忧心,我会把陆池带回来。”   悲喜转换太快,陆禾表情跟不上心情,顶着一脸的泪痕说:“莫非王爷有少爷的下落?”   翟南点头:“去吧。”   陆禾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告诉夫人。”   他急匆匆出门,撞上刘念,小子看着小个,力气挺大,把大老粗刘念都撞开了。   刘念哎了两声,见他头也不回,想自己大人大量,不跟这个忠心的小家仆计较。   他走进书房,对翟南揖礼:“可要动身?”   翟南悠悠道:“不急,等陆斐把陆裳接回来再说。”   陆池不是要耗吗?行啊,翟南最大的优点就是成人之美。   那名女子的确是陆裳,只是陆斐还来不及放心,就被当头砸了个闷雷。   陆裳何止受了重伤,已严重到面目全非。   三天前还高高在上,名满应京的陆家二小姐,平白糟了难,不仅一身财物被夺,衣不蔽体,漂亮的脸蛋成了大花猫,还失了清白。   陆斐那一刻心死如灰,悲痛覆盖欣喜,面对妹妹熟悉的眼神,他的内心在做着敌我拉扯,是认或不认。   认,这些“好心人”不是瞎子,怎会看不出陆裳遭遇了什么?   不认,那可是自己的亲妹妹,捧在手心爱护了十七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而陆裳面对陆斐复杂的眼神,刚翻腾的血液被投下一块冰,很快就冷却下来。   陆池的那句话从记忆的角落蹦出来,狠狠刺在没有知觉的心脏上,尖锐的痛,让她开始认清现实。   她迟疑着:“哥...?”   陆斐紧紧看着她,被纱布缠绕的脸只剩下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像无助的小鹿般,让人心生怜惜。   只是一瞬,他就做了决定,闭了闭眼,重重呼口气,再睁眼时,除了眼眶微红,声音也带着沙哑:“哥带你回家。”   陆裳崩溃,靠在陆斐怀里大哭。   临走时,陆斐打赏了救助者,请他们帮忙保守这个秘密。   知情者太多,不能一一抹杀,这是他最头疼的。   那些百姓得了赏银,当着陆斐的面发了誓。   等陆斐他们一走,就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而陆斐不知道的是,同一日,就有一队人马冒着夜色出现在东水镇。   为首的人一身鸦青色圆袍衫,飒爽英姿,天资绝色。   陆池在烛火摇曳中睁开眼,首先便看到沉着脸的翟南。   他一愣,就保持着呆萌的姿势看翟南。   美目圆睁,企图用纯良的假象唤醒翟南仅存的怜香惜玉之心。   可翟南天生硬汉,此时又在气头上,捏住陆池的下巴,低头吻住他的唇。   舌头在嘴腔内带着怒气地横冲直撞,舔到陆池的痛处,陆池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发出嘶的一声。   翟南蓦然松开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不说话。   那双眼角带红的桃花眼怒火烧炽,陆池心头猛地一跳。   不敢再卖惨,此时是真后悔了。   他去握翟南的手,低声道:“对不起。”   气归气,翟南也没有挣开。   “陆少爷深藏不露,我的人败在你手里也无话可说。”   陆池腆着脸道:“别这样,我也是你的人。”   捏住他下巴的手微微用力,翟南沉声道:“那我应该高兴?”   估计再说两句,翟南会说出这场婚事可以作废,不信任自己的伴侣不如不要的话,陆池知错就改,知道坦白是自己此时唯一的正确出路,便老老实实道:“王爷是说过不介意我有手段,但若让你知晓我连家人也可以算计,我怕你不要我。”   翟南堵他:“先斩后奏我就不会这般觉得了?”   “让你知道我其实也心狠手辣,为达到目地不择手段,你就会有所顾忌,大约觉得放在身边会比丢到外面随时给你找麻烦好一些。”   翟南冷笑:“多谢陆少爷为我着想。”他还真是这样想的。   陆池把翟南的另一只手拉到面前,用脸轻轻蹭他,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这个动作充满温情,翟南的心不可避免地放松一些,却又被陆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句话给打回原形:“陆裳害了我爹,我不会放过她。”   青年身上带着秘密,翟南从来没有否定这点,听到这句话,不是太震惊,反而是“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你借刀杀人,就是为了报复正房?”   陆池轻轻地说:“我要他们身败名裂。”   他一句话判下一个家族的死刑,翟南没有觉得他狂妄,他对陆池的能力深信不疑。   其实在发现暗卫重伤的那一刻,翟南就察觉到不对劲,如果陆池真的遇上凶险,暗卫无能为力之下,他首先做的就是联络刘念等人,可自陆池失踪到发现他,整个过程都悄无声息,说明伤他的人是陆池或者在是陆池的授意下。   这一点翟南已经从暗卫的口中查证。   翟南问:“你故意引她在娑婆寺动手,为的就是惊扰母妃?”   陆池道:“唯有这样,才能引来你的注意力,将整件事闹大,打扰到太妃我很抱歉,希望她能原谅我。”   听到他这么说,翟南什么气都没了,他无声叹口气,说:“那你以身犯险,就不怕我担心了?”   说完,他的目光逡巡领土一般,在陆池带着青紫的脸上下移到身体,刚刚帮陆池换衣时,他身上有几道伤痕。   陆池一愣,继而笑了开来:“不怕,以你的谋略,不会看不穿。”   翟南捏他的脸:“你还有理?”   陆池道:“我错了,再也没有下次。”   翟南面色稍霁:“你和皇兄做的交易,可和这有关?”   陆池点点头。   “他完成你的心愿,你用我的消息回报他,我好像特别无辜。”   陆池只能用半边床的位置来哄他开心。   翟南掀开被子躺上去,陆池从善如流地占领他的怀抱。   “皇上要削你的兵权,安排士兵逃营只是第一步,我没有什么能做的,只好帮你搅混水。”   翟南感叹道:“陆池,慧极必伤。”   陆池闻着他的味道,充盈空阔了三天的心,心满意足地说:“得到你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翟南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你说陆裳害了你爹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无非是家中嫡妻不满夫君三妻四妾,而陆国公只能将心爱的人养在外头,以至于嫡妻去世三年之后,他方接回爱人与儿子,为了弥补儿子缺失父爱的那十六年,将爱人扶正,却招来杀身之祸。   “不管外人如何评论,我只知道他是我爹,他因我和娘而死,我就要为他报仇。”   翟南想到自己未见陆池前说陆国公的那句“老糊涂”,乖乖地闭着嘴。   陆池呼了口气,阴沉沉地说:“现在才是开始。”   他永远记得,十六岁的自己是何等的懦弱,只能看着父亲痛苦□□,别说反击,连自保的能力都不够。   他整个年少都黑暗了,凭什么那些人光彩靓丽的活着?   所以他磨平棱角,逼自己长出翅膀,虽然不丰满,但要有能飞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唉,果然作者脑洞不行啊。这么简单就让果子和橘子猜出来了。 第29章 29   竖日天刚破晓,翟南便带着陆池回京,一路送到陆国公府。   门房看到安然归来的陆池,又惊又喜,匆忙入内禀报。   翟南将陆池抱下马,在他带着期盼的目光里将其拦腰抱起,一步一步迈入陆国公府。   去如寄楼的路上和赶来的陆夫人对面碰上。   陆池回来了,却受了伤,这事让陆夫人又开始心疼。   陆池拍了拍翟南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   翟南挑着眉睨了他一眼,依言照做。   陆池半靠在翟南身上,右脚勉强沾着地——   陆夫人眼眶泛红,盈着泪水,伸着手,敢碰不敢碰地看着陆池:“我的儿...”   话一落,晶莹也跟着掉。   陆池嘴角带着淤青,冲她扯开一抹“受尽摧残”的笑:“我回来了,娘。”   陆夫人想抱着他哭一场,看看他有没有少一根毫发,安安自己这颗悬了三天的心,可看到一旁挺直如松的翟南,想到自己不能失礼于人前,生生忍住了,只是哽噎着道:“傻孩子,你要是有个万一,娘一定跟你去了。”   陆池握她的手:“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陆夫人反握住,流着泪点头。   翟南道:“岳母,陆池伤了脚,不能久站,回屋再说。”   陆夫人反应过来,连连道好,想去扶陆池,被翟南笑笑拒绝。   看见翟南一把将自己的儿子又抱起,心情有些复杂。   陆池搂着翟南的脖子,看他俊俏的面容。   灼灼的目光打扰了翟南,他用余光斜陆池:“怎么?”   陆池没头没尾地说:“六年了。”   翟南顷刻便回过味来:“缺失的时间,我用余生补给你。”   陆池的本意并不是这个,但此时好像翟南的解读要比他的原意唯美多了。   错并不是一件坏事,关键要看怎么曲解。   陆池埋头笑的龇牙咧嘴。   翟南刚把陆池放到床上,门外就响起陆斐的声音。   他一边脱陆池的鞋子,一边让人进来。   陆斐一进来,看见“伤痕累累”的陆池,愣了愣,而后关切道:“我去叫大夫。”   翟南道:“不用了,已经让人诊治过。”   陆池为了把戏做足,翟南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伤都未曾做过处理。   好在陆池故意虐待自己也有一个度,身上除了被殴打过的轻伤,就是右脚扭到筋,耽误了几天,所以浮肿有些厉害。   此时已是深秋,凉风透过门窗吹进,房间的温度偏低,翟南扯过毛毯盖在陆池下身,坐在他旁边,问陆斐:“绑匪的事可有进展?”   是祸不是福,总有翟南问罪的那一天。   陆斐如实道:“王爷见谅,只因裳儿她...这事还得二弟协助。”   翟南冷笑:“人你找不回来,未了还要协助你破案,即便他是你二弟,首先也是我的王妃。”   这睁眼说瞎话的位置颠倒让陆斐如吃黄连,一吐为快不成,只好含着一口苦水揖礼道:“王爷恕罪,臣已查过,这些绑匪并非是应京人,他们的出现毫无征兆,要查清楚必是要费些时间。”   “陆大人,你求助京兆尹,难道还要本王教你们破案?”   这就是蹊跷的地方啊!陆斐心想,面上却不敢这么说:“这帮人深谙行凶之道,手法娴熟,京兆尹查遍客栈、秦楼歌坊...也未有人说见过外乡人。”   陆池适时开口道:“他们冲着我而来,目标精确,自然不会多做逗留,节外生枝。”   陆斐见他开口,如吃苍蝇的脸色有一瞬放晴,忙追问道:“二弟可能描出绑匪的画像?”   陆池看着他,尽量不让自己厌恶的情绪流露的太明显,以免让翟南察觉:“王爷告诉我,你昨日就已经找到陆裳。”   言下之意,过去这么久,为何还没有临摹画像?   陆斐全身一僵,半晌才低声道:“裳儿她...二弟,此事就当大哥欠你,破案要紧。”   看他神情,陆池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皱了皱眉,却没再问。   翟南道:“这些人跑不掉,你精神不好,睡一会再说。”   他说这番话明面是安慰陆池,其实绑匪的行踪他早有掌握。   只不过时机未到,他怕坏了陆池的计划,一直忍而未动罢了。   陆池最爱翟南的关心,当然不会违心拒绝,遂点点头。   陆斐见他答应,放下心,对其“消极怠工”的行为也选择视而不见,慢慢退出了房间。   陆池躺在床上,看着为自己掖被子的翟南,道:“你若有事,可先去忙。”   翟南捅破他的小心思:“想赶我走?”   陆池也不尴尬,甚是真诚的点头:“你若不走,我便不能去找陆裳。”   翟南问:“毁便毁了,你又担心牵连陆家,如此不是自相矛盾?”   陆池轻声道:“陆家是我,是娘,是爹,没有他们的事。”   青年虽心狠手辣,有些手段也上不得台面,其实门里清,是是非非分的特别清楚。   翟南道:“你逃了,绑匪情急之下,必定会选择杀了雇主,陆裳就是没死,怕也...”   他生在皇家,肮脏东西不知见了多少,可他从未对女人出手过,一是不屑,二是他也没碍着哪个女人,话说不下去并不是瞧不起陆池,反而他冤有头债有主的行为,翟南很欣赏。   陆池勾起唇角,笑得一脸无邪:“所以她会遭遇什么呢?”   翟南笑了声,捏了捏他的脸:“好好养伤,再有几天就是成亲的日子,我可不想洞房时还得顾忌你的脚。”   一句话就让陆池脸上爆红。   翟南俯下身,在他耳边道:“你也知道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我最喜欢大操大干。”   陆池用被子遮住脸,不敢看翟南,可粉红的耳尖却暴露他羞涩的心思。   翟南隔着被子拍了拍他,大笑着离开。   关门声响起,陆池拉下被子喘气,好好地一个王爷,将禁欲贯彻生命的人忽然面无愧色地开起黄腔,也不知是错是对。   真是让人脸红,但阻止不了他喜欢。   翟南就算对他过分再过分一点,付诸行动陆池也无所谓,而且会自主配合。   陆池一颗心飘飘然,想一眨眼就是十月初六。   这毕竟是幻想,还是被他娘亲亲手吵醒的。   陆夫人端着吃食入屋,放在桌案上,走到床边:“池儿,起来吃点东西可好?”   陆池闻着熟悉的饭香,掀开被子起身,陆夫人伸手扶他,陆池也没有拒绝。   “娘,我是不是瘦了?”   陆夫人心底酸水直冒,说:“能不瘦?我的儿子平白遭遇无妄之灾,就是娘没有本事,不能抓住那些绑匪。”   陆池安慰她:“娘最好了,知道儿子想吃娘做的饭。”   陆夫人笑了笑,眉间笼罩的忧愁总算消了些。   陆池看着她,说:“娘憔悴了,我心里疼。”   陆夫人摸了摸他的脸,说:“这次多亏王爷你才能平安归来,娘下次请他来家里吃饭。”   陆池乖巧答应:“好,听娘的。”   陆夫人让他快吃饭。   陆池无声吃完,又喝下一碗汤,漱了口,抹抹嘴,问:“娘,你可见过陆裳?”   说到陆裳,陆夫人心里又一阵咯噔,望着陆池的眼神含着一点欣慰和庆幸。   陆夫人的关心着急并没有作假,从始至终,这件事都是陆池一人的谋划,就是陆禾他都没有告诉,为的就是让他们真情流露,唯有这样才能骗过所有人。   而陆夫人对陆裳并没有多少感情,一直隐忍是因为两点,一是怕连累陆池,二是再怎么说,那也是心爱人的孩子,她一个长辈,自然不会跟晚辈计较,但陆裳这番遭罪,她还是有所感触。   “二小姐她...怕不好过。”   见她迟疑,陆池心里有个大概,面上却装作不解,问:“发生何事?”   “那些绑匪不是人,毁了二小姐的容不说,还...还欺负了二小姐。”   结合她的语气神情,陆池明白她口中的欺负。   陆裳下场不会好他比谁都清楚,当时绑匪抓了他,等到陆裳与他们见面,三方照面后他才逃走,为的就是今后的对质。   翟南说的没错,绑匪找不回他,担心国公府和南王府的追究,必然会选择杀了陆裳。   但陆池不会让陆裳轻易地死去,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后半生都在恐惧中度过,所以在绑匪对陆裳下手时,他几次打断。   如此一来,越发着急的绑匪就会选择抛出陆裳,拖延时间让他们安全离开应京。   但亡命之徒,剑出鞘必舔血,怎会让陆裳毫发无损?   容颜、清白,这两者是女子最在意的东西。   陆池克制许久,才没让自己在陆夫人面前露出嗜血的光芒。   他不在意这些人会怎样,但吓到他娘亲就不好了。   陆池面无表情,对陆夫人道:“娘,那些绑匪,是陆裳找的。”   陆夫人一愣,后睁大美目:“怎会...”   陆池轻声说:“她想让那些人玷污我,毁掉我和王爷的婚事,可却自食恶果。”   陆夫人不敢置信,她相信陆池,可正是因为相信,所以此时心里才有滔天的愤怒。   刚刚的怜悯好像在打她的脸,她第一次如此恨一个人,明明才十七岁,平日里刁钻,她都可以当做她是不懂事,可心肠怎会如此歹毒,竟有如此恶念?   陆夫人眼睛都急红了,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陆裳算账。   陆池按住她的手,说:“这笔账,我跟他们算。”   如今她是陆家的女主人,那些个糟心玩意也得称她一声二娘,她不会再退缩。   陆夫人坚定道:“娘陪你,我不会再让他们欺负我的儿子。” 第30章 30   陆池想自己蹦哒到陆裳的院子,被陆夫人按住,劝道:“伤筋动骨一百日,再过几天就是你成亲的日子,好好养着,娘让陆禾背你。”   她言之有理加上翟南走时也这样吩咐,陆池笑笑应了。   陆禾很快过来,弯身将陆池背起的时候,说:“少爷,下次不管你去哪,都得带着我。”   陆池捏他的耳朵:“带着你添乱?”   陆禾笑了笑,说:“若不是王爷保证能把少爷你平安带回来,小的估计就被吓死了。”   陆池哈哈笑:“那少爷带着你一块嫁人。”   陆禾同他一块长大,除了从军那年分开,一直都陪在身边,说是主仆,其实陆池和陆夫人一直把他当亲人对待。   陆池过府时必定会带个小厮,与其让陆斐安排不熟识的,不如让陆池把陆禾带过去,两人半说半笑,陆夫人也没阻止。   陆禾笑了两声,忽然压低声道:“少爷,正房估计要变天了。”   陆池道:“是该变了。”   陆禾就知道,陆池绝对不会放弃“落井下石”的机会,不过若是他知晓,这番风波本就是他家少爷推波助澜,定然会拍案叫好。   他看不惯那虚情假意之人很久了。   陆裳的院子有丫鬟进进出出,看见陆夫人和陆池,纷纷欠身福礼。   不过陆池的注意力却被浓郁的药味吸引,他眼眸垂下,长睫覆盖清澈的眸,以至于外人无法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阴冷。   陆夫人叩了叩门,说:“二小姐,我和池儿来看看你。”   陆池要为陆夫人的机智称赞。   想拷问一个人的心灵,就得直接切入,看看他娘亲,掌握的多好。   果不其然,房里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一人的脚步蹬蹬的往门口靠近。   门从里拉开,露出陆裳贴身丫鬟那张神情闪烁的脸:“夫人,二少爷,小姐她刚喝完药睡下,不如你们晚些再过来?”   陆池说:“刚还听见响,这么快睡着,莫非你给她喂的是□□?”   丫鬟吓得脸色苍白:“奴婢没有…”   陆池板着脸说:“要么你现在开门,要么我硬闯验尸。”   丫鬟咬着唇想了想,让开了门。   陆池在陆禾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走进陆裳的闺房。   陆裳一见到他,发出惊恐的叫声,瑟缩着身子往床角躲。   陆禾搬来小凳子,陆池掀开衣摆,迆迤然坐下。   丫鬟见状,偷偷溜出房间,跑去搬救兵。   陆池招呼陆夫人坐下,说:“娘,趁她还没把自己吓傻,我们跟她好好算。”   陆池的目光扫向陆裳,陆裳与他接触上,那冰凉的眼神如同一条毒蛇,从她的身体攀附而上,缠绕在脖颈,冲自己吐着蛇信子。   陆裳被吓怕了,又啊啊大叫。   陆夫人冷笑一声,说:“好,算完把这扰人的舌头割了,看她还怎么叫。”   柔弱可欺的陆夫人突然翻身一变成为讨债修罗,有种种劣迹的陆裳捂着嘴,发出嗬嗬嗬地喘气声。   她只有一个念头:“陆池怎么没死?他为什么没死?他怎么还活着回来?”   陆池冷眼看着她:“陆裳,我要你给我陪葬。”   陆裳的舌头在打结:“不…不…”   陆池冷笑道:“这可怎么办?我还有大好日子要过,不如你先走?”   陆裳颤抖着道:“不…我哥不会…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他当然不会,亲爱的小妹惨遭人祸,他心疼还来不及,但倘若让他知晓,这一切都是你作茧自缚,他又会怎么选?”   “不能说…不能说…”陆裳爬着过来,一双透着害怕的眼眸全是泪水。   如若换个男人,看见她这副软弱模样,指不定就心软了。   可不说眼前这个是断袖,就他们以往的恩怨仇恨,陆池也不会放过她。   陆池嘲笑道:“陆裳啊陆裳,但凡你有点脑子,也不会把自己逼到这一步。”   “我求你…陆池…我求求你…”   陆池道:“别哭啊,泪水可不利于伤口痊愈。”   陆裳明白了,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在看戏,他乐于见到残败的自己,他是鹬蚌相争,得利的那个渔翁,而自己居然还妄想他放过自己…   陆裳意识到她的愚蠢,却又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这份愚蠢上,因为她知道,在陆池回到陆家的那一刻,所有的不幸就开始了。   她颤着声道:“你放过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陆夫人讽刺她:“你有谈条件的资格吗?”   陆裳看着陆夫人,眼里的不甘被她生生压下:“对不起,二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要蛮横惯了的人承认自己的错误,还低声下气求原谅,就算这话不违心,也没多少真情实意。   不过陆池并不介意,如今的陆裳在他眼里就是那只跳戏的猴子,只有可观赏的功能罢了,所以他笑笑,毫不留情地说:“那也得你有以后。”   一句话戳破陆裳的幻想,她摇着头,在绝望与求生的缝隙里挣扎。   陆裳很清楚自己的现状,那件事一旦做了,必定是你死我亡。没了清白算什么,她的哥哥会为她撒下弥天大谎,只要活着,她依旧能享尽富贵。   只要找到法子活下去…   陆裳并非真是无脑之人,她的计谋很好,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觉得她错,唯一的不足是她太急切。   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被陆池抓包。   她审时度势,绞尽脑汁,自认为推开生门,所以迫不及待道:“你不能杀我,你要嫁给南王,这时候陆家绝不能出事…你会把这件事瞒下来。”   毕竟不是一个档次,她有什么打算陆池能看不透?   她莫名其妙的信任让陆池发笑,他的身体微微向前倾,眼睛紧盯着陆裳:“我若放过你,我怕我良心不安。”   “你想我死?你这么狠!”陆裳大喊:“我不会去死,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妹妹,我们的血缘切不断…”   陆池不言,只看着她笑。   那眼神像在说:“我怎么会和畜生为伍?”   陆夫人摇头叹息道:“二小姐,人活着啊,就得有自知自明。”   陆裳哀求她:“二娘…不要让陆池杀我…”   陆夫人反问:“为什么不呢?你可是想害死我的儿子啊!”   陆裳又开始崩溃,从陆池踏进这个房间开始,她的神经就一直处在紧绷状态,随时一个点都能让这根线断了。   饱受惊吓的状态下,陆裳抱着头苦苦哀鸣。   这一幕正好被陆斐和陆商看见。   两人急匆匆进来,见到这阵仗,陆斐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陆裳看见救星,抬起头,一双红肿的眼紧紧锁着陆斐。   陆池悠悠然道:“看看陆裳而已。”   陆商蹙眉道:“就只是看看能把人吓成这样?”   陆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顺便算了笔账。”   被噎了口气的陆商:“…”   陆斐问:“什么帐?”   陆裳紧张地看着陆池,陆池回望她,眼里满是轻蔑:“商量她雇佣绑匪,意图谋害我,这事该怎么善了。”   平地一个巨雷砸在陆斐和陆商跟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纵是两人见惯风雨,此时也不禁露出错愕。   陆斐一样不敢置信:“二弟,说话得负责任。”   陆池道:“我这就给你画像,等找到人我们把这事公开了讲。”   陆商猛地抓住陆斐的手。   陆斐绝对不信他的小妹会做出这种事,可嫉妒使人发狂,他尚且有贪嗔念,再看陆裳惊慌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了?   “此事...”他张了张嘴,不知怎么把话说下去,半晌才嗫嚅道:“裳儿,你告诉哥,可是真的?”   陆裳用眼泪回答他。   陆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陆斐呆愣在原地,许久未说话。   陆池和陆夫人静静地看着他们,像在等答案,却一点都不着急。   陆斐默了许久,才看向陆池:“裳儿可以交给你,但这事不能流出我们五人之外。”   陆裳惊呼:“哥...你不能把我交给他,他会杀了我...”   “闭嘴!”陆斐厉声呵斥:“你还有什么好说?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最后的依靠也将自己放弃,陆裳终于崩溃:“他该死,不过是个野种,他凭什么嫁给南王?”   陆斐骂道:“够了,你还要疯到何时?”   陆裳疯狂大喊:“我要他死,我要他死!”   陆斐眉头越皱越深,脸上浮现失望和烦躁,后一甩衣袖,不再看她,对着陆池道:“二弟,这事是小妹对不住你,我这做大哥的管教不严,责任都在我,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这事传出去对陆家声望不好,请你不看佛面看僧面,只要你答应不把这件事告诉王爷,你的一切条件我都答应。”   陆池沉着脸说:“六年前,我刚进这个家时,你们视我为眼中钉,今日,我和南王联姻,你们惹不起,就说我们是一家人,陆斐,人总得要点脸”   陆斐脸色也不好看:“你难道真要陆家身败名裂?”   陆池冷笑:“别再让我看见她。”   “好。”从此陆裳将成为陆家禁忌。   陆池起身,一步一步移到陆裳面前,在她惊愕万分的目光中,俯下身,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十一刀,可比的上你弑父的痛?”说完,他又快速扬声道:“...你好自为之。”   陆裳睁大了眼,陆池的话让她连惊叫的力道都没有,她的脑海白花花一片,只有陆池的那句话:“...杀父...”   原来他都知道。   陆池看了眼她失魂的模样,笑了声,喊陆禾进来背他。   他承认,那一刻他扭曲的内心,终于得到一丝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V不了,所以打赏什么的你们看着办就好。   我是很期待你们包养的。   嘿嘿嘿。 第31章 31   翟南从陆国公府出来,先去了一趟娑婆寺替陆池向骊太妃请罪。   骊太妃听清原由,非但没有责骂,先是殷切地关心了陆池的身体,而后才对他这番作为进行赞赏,未了,用一句阿弥陀佛将翟南赶下山。   翟南回到南王府时已是下午,老管家问他可要布食,翟南在娑婆寺用过素膳,此时肚中尚饱,便道不用麻烦。   之后管家才道:“王爷,巫国使者已经入宫,辰时末吴侍郎来过一趟,你可要进宫看看?”   翟南悠悠问:“七哥何在?”   管家答:“您不在,七王爷只好替您去了。”   翟南不甚在意道:“不过是一方附属国前来进贡,两位皇兄一同出现已是给足了面子。”   老管家听闻来的那人是王爷的手下败将,这仇敌见面,有一方必定会眼红,但看他家王爷这气定神闲,话语里带着点不耐烦的模样,便知他是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如此老管家也没再劝,道:“您去接王妃,他可有大碍?”   翟南一秒变脸,先前还是嫌弃的人如今缓缓勾起了唇角,管家看着他长大,还是第一次在自家这位铁骨铮铮的王爷脸上看见柔情。   “受了点小伤,养几日便好。”   管家道:“马上就成亲了,身体可不能落下,我挑几样补品,让人送到陆国公府。”   翟南想了想,点头道好。   管家得了事做,就去忙活了。   他挑了小半个时辰,打包了□□个盒子,一一累好,让人送到陆国公府。   翟南自是不知道他这一举止又让陆池被多少人艳羡,此时他正吩咐刘念办一件事。   “那些人不必留着,处理的干净点,就让陆斐和京兆尹慢慢查。”   刘念道:“属下立马让人着手去办。”   翟南饮了口茶,问道:“木楸伤势如何?”   木楸就是被陆池重伤兼下药的暗卫。   说到木楸,刘念忍不住笑道:“好多了,只是他跟属下抱怨,说若早知王妃武功精湛,他就不必上杆子找虐了。”   翟南也忍不住笑了笑:“此事是陆池的错,待日后他过门,让他亲自跟木楸道歉,你让他好好养伤,近期就不用守着了。”   翟南对手下人那是没话说,亲如兄弟,肯用心,偶尔恩威并施,不说远的,就这些暗卫和心腹,是服他的。   刘念挠了挠头,问:“属下有一事想不明白,王妃知道你能看穿他的计谋,又何须伤了木楸?”   翟南靠着椅背,目光慵懒地看着刘念:“每当这时候我就特别想念阿琛。”   刘念露出窘迫的笑容:“我这脑子又不是他,王爷别一块说事。”   “所以他能贵为一方将领,而你只能跟在我身边。”翟南道:“伤木楸并没有恶意,他只是借个机会在跟我表现自己。”   刘念被损也不恼,依旧笑呵呵的:“这弯弯绕绕的,想什么直接说不就好了。”   翟南点头,同意他的话。   第一次被主子赞同的刘念有些不淡定。   翟南悠然地瞥了他一眼,说:“我再问你一事,今日进宫的使者是苍穹,对此你有何看法?”   刘念特霸气地说:“我能揍他一回就能揍他两回,他绝对不敢到你面前晃悠。”   “呆子,是赶紧安排马车,我要去兮云坊。”   “啊...?哦...好的。”   刘念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往外赶。   翟南等他走后,又啜了口茶,才起身去换了套甚是平常的衣服。   一刻钟后,一辆并不显眼的马车从王府的后门驶出,汇入人群当中。   兮云坊隐于市,它虽在应京开设四年,小有规模,但与那宴歌坊相比,是一个天一个地,生意不能算火热,朝云作为坊主也并不是靠着发财,只是借个身份,混口饭吃。   那时翟南刚与巫国结束一场恶战不久,对如何让巫国从内部崩解的事也无半点头绪,后来他回到应京,恰逢兮云坊开张,请帖送到南王府,他闲着无事便来赴约,后来是听了首曲子,一时灵感迸发,朝云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挺身而出。   翟南并不想让一个女子涉险,他推辞几次朝云便请了几次,而除了朝云又的确没有更适合的人选,翟南无奈之下才答应这事。   后来四年,真正的坊主之位一直空悬,兮云坊众人也一直在等着他们的主人归来。   兮云坊的人从歌女琴娘到伙计,都是翟南的人,一些是因战乱而无家可归的女子,一些是因为其他,安置在兮云坊既是为了让他们有个归宿也为了保护朝云。   马车在兮云坊门口停下,翟南下车便直直入内。   伙计对他的到来感到震惊,却也欣喜。   恰好朝云也在一楼,看见他愣了愣,而后笑着迎了上去。   “王爷。”   楼中断断续续听见丝竹之声,翟南知道是有客人,便简洁道:“我有话对你说。”   朝云见他神情严肃,不免也收起笑容,引翟南到后院厅房。   她一边斟茶,一边问:“王爷何事找我?”   翟南请她坐下,这才道:“苍穹入京,我猜他是有备而来,为安全起见,我今夜便安排你离开。”   朝云道:“想不到来的人竟然是他。”   翟南道:“你与他有过接触,即便是子谵的易容之术再好,也可从交往中窥得一二,你留在京城我实在不放心,心里可有想去的地方?”   朝云真切道:“巫国皇帝昏庸无道,心无百姓,若非四大家族把持朝政,巫国早已唾手可得,我在子谵的帮助下假死离开,真正危险的人是他啊!”   翟南道:“的确,你走后巫国皇宫被处决不少人,但子谵隐藏的深,尚无人发觉,问题是你,我虽看不起苍穹,可也不能小看他背后的势力,他此次入京,或多或少是查到了什么。”   真是记挂生命的人,听到这话也该起身去收拾包袱,但是朝云自被翟南救下,兮云坊便是她的家,同伴便是她的亲人。   走是可以,但要往哪走?难道余生还要居无定所?   朝云是不愿的,她的内心有一堵墙,坚不可摧。   所以她摇摇头,轻轻说:“‘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哪处不是红尘,我就在这待着,哪也不走。”   翟南的脸色有些沉重:“朝云,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朝云笑了笑,道:“王爷真要保护我,让我留在应京不是更好?去到别处,若有个万一,你鞭长莫及怎办?”   翟南坚定地说:“我会护你周全。”   朝云揖礼:“多谢王爷。”   “...”擅长曲解别人意思的南王终于吃了一次亏。   朝云见他面色深沉,又道:“我意已决,王爷,你不是强人所难的人。”   两顶帽子扣下来,翟南就算是个强硬的人,此时也不得不暂退半步。   “你再想想,我过两日再来。”翟南说完站起身。   朝云跟着他站起来:“你说过要请我喝喜酒。”   “朝云。”翟南有些无奈:“我和陆池的酒宴可以办千八百回,可你只有一个。”   朝云感动,问道:“陆少爷可是找回来了?”   翟南见她岔开话题,知她不愿在此事上再做纠缠,也随着她转了口:“找回来了,此时正在陆国公府养伤。”   朝云听他受伤,有些担忧:“我能否去看看他?”   翟南想了想,说:“明夜戌时,宴歌坊见。”   朝云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此时无论是翟南还是陆池,都是重点关注人物。   上有皇帝,下有苍穹,若是让他们二人知道,南王和南王妃都跟兮云坊的坊主有来往,难免会引起怀疑。   翟南来得快,走得也快,众位歌女舞娘还没来得及见到人,就被告知他离开了。   翟南坐在车厢内,有些头疼的扶着脑袋。   他无法对朝云硬来,只能再想法子劝劝。   不管怎样,应京是留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一章就成亲...吧。 第32章 32   当夜,宫中摆下接风酒宴,吴侍郎来请人,翟南依旧借口不出。   致使翟元帝对他的连番推辞略有微词。   但人不在眼前,翟元帝只能逮着凉王责骂两句,出了口气,至于传不传达已不重要。   隔日,戌时前,收拾妥当的翟南出现在陆国公府。   陆池早在如寄楼等候,见他披着月色进来,不禁露出笑意:“王爷。”   月夜清冷,连翟南的身上都带了凉意。   他蹲下身子,伸手握住陆池的脚:“可好些了?”   男人手上的温度着实烫人,陆池忍不住缩了缩脚,用手顶住他的肩膀:“有陆禾替我顺筋,加上你送的药,可谓是事半功倍。”   翟南迎着烛光看了看,青年的脚踝骨节突出,皮肤白皙,手感细腻,想放手又不太舍得,便握在手中摩挲了一会。   他这一举动让陆池红了脸,垂下的眼睫带了一层粉色:“想不到王爷还有这嗜好。”   “什么?”翟南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浩如星海的眼,不由笑道:“说这话时脸别红。”   陆池抿了抿唇,说:“手活不错,今夜可留下伺候。”   翟南拍了拍他的小腿肚,暗示意思很明显:“尽管撩,治不服你算我输。”   “...”他很期待他的“出招方式”。   翟南顺带把人抱起来,说:“别让人等。”要知道他是最守时的人。   陆池大大方方地搂着他的脖子,问:“朝云为何想要见我?”   翟南一边走一边答:“我想让她离开应京,她担心你,临走前想见你一面。”   陆池很识趣的没问翟南掩藏的意思,注意到他提起朝云时神情有变化,又道:“可她拒绝了你的提议。”   翟南不语。   陆池说:“你一定要她离开?”   翟南嗯了声。   陆池假装不知,笑眯眯道:“为了我?”   翟南斜了他一眼,他这一眼不犀利不狠绝,偏偏意到。   陆池恨恨地对着他的脸颊吧唧了一下,说:“别勾引我。”   “...”   看翟南无话可说,陆池稍觉回本,这才回归正题:“不如我帮你劝劝她。”   翟南一本正经地说:“要好言相劝。”   “...”陆池忍不住为自己叫屈:“我的心有点疼。”   翟南说:“我思行如一,从未有抛弃你的念头。”   他说完,走去陆国公府,下了台阶,将陆池放在车夫摆好的凳子上,扶着他上了马车,自己稍后跟上。   入了内,又将陆池捞怀里抱着,自从两人确定关系,翟南一天比一天放得开,青年身无赘肉,腰部柔韧,抱着极其舒服。   陆池放松了腿,靠在翟南身上,回答他先前的话:“可你还担心我为难已经和我化敌为友的女人。”   尽管车厢内忽然冒出一股浓烈的酸味,可翟南的注意力还是偏了:“你们何时在同一阵营了?”   陆池紧紧抱着他,抱怨道:“你居然不是先安慰我。”   翟南好笑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未置一言的安抚,陆池却乐呵呵的接受了。   宴歌坊前,车马不绝,进多出少,丝竹之声绕梁不去,夜刚来,兴也起。   陆池下了马车,在翟南的搀扶下进了宴歌坊。   两人靠的近,衣袖宽大,旁人只当他二人亲密,实则陆池身上的重量几乎压在翟南身上。   房祖迎出来,看见“如胶似膝”的两人,调笑道:“就这样还往我这跑,阿南你是不是暗恋我?”   正所谓祸从口出,房大少估计就是个记不住疼的人,非得被人家怼才高兴。   陆池笑道:“我明儿叫上阿珂,你把这话再说一遍。”   房祖道:“咱就不能好好说话?”   陆池道:“你像要跟我好好说话?”   “有本事别拿唐珂压我。”   “你可以换个人放心上。”   “...”那会更惨。   房祖气呼呼地看着陆池。   陆池怼舒服了,温声对翟南道:“他为何总不记好?”   翟南瞄了眼房祖,风轻云淡地说:“他喜欢你追我赶。”   陆池道:“阿珂会满足他的。”   房祖对着这可恶的夫夫把指头攥的嘎嘎响。   翟南忍着笑,扶着人上了二楼,坐进厢房不久,朝云也来了。   她今日穿得朴素,并未上妆,乍一看就背影起眼,未了完全掀不起人的兴趣。   陆池明白,跟同样警惕的翟南,朝云此番出来也很小心。   朝云看见他,仿佛对两人手臂挨着手臂的坐姿丝毫不在意,笑了笑,说:“本想登门拜访,但今时不同往日,只能请你在宴歌坊一见。”   房祖插话道:“别说的我的宴歌坊委屈了他。”   陆池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应该清楚,我很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所有物,就算只是玩笑。”   房祖啧了声:“得了你,教训一次还不够了。”   陆池含蓄地说:“如果你不想还有下次,请记住今夜的教训。”   房祖抬高了下巴,摆着不可一世的样子,手上却做着斟茶倒酒的闲活。   陆池看向朝云:“王爷说你要见我,我只是扭到脚筋,休息几日便好,你可直接说出你的目的。”   朝云愣了愣,继而笑道:“陆公子都是这般不给人面子的吗?”   陆池摇了摇头,说:“你若真了解我,便知这等邀约我一般都不会赴宴。”   朝云笑脸不改:“我以为是托王爷的福。”   陆池微笑地看着她。   对视许久,朝云先败下阵来,收敛笑容道:“今夜求见陆公子,一是担心你的伤势,二是请公子帮忙,让王爷答应我留下。”   陆池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那样看着她:“朝云姑娘,你莫非忘了我们是名义上的情敌?”   这话一出,气氛微变,翟南是有些尴尬,房祖则是看戏的表情一直看着两人。   朝云不恼,反问:“那换做陆公子,你会怎么做?”   陆池想也不想地说:“麻利收拾东西,远离是非,因为换做是我,如果王爷娶别人为妻,我一定忍不住弄死他。”   这个“他”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但无意外的都让三人抖了抖。   房祖最甚,幸灾乐祸地瞅着翟南。   翟南藏在桌案下的手捏了捏陆池的掌心,示意他说话温柔点,别吓着人家姑娘。   朝云的确有些错愕,青年对男人的占有欲显然达到别人无法企及的地步,她可以肯定,若非她收起了那份心,青年早不知用什么法子让她“不得不退”。   朝云道:“我没想过要和你抢。”   陆池点点头:“我知道,王爷心中的人是我,性别不同怎么恋爱。”说完,他用着我很放心的眼神看朝云。   朝云被他噎了下,哭笑不得地道:“我要留在应京是有我的考量,如若苍穹真的查出什么,我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也只是偷生多一段时日,我好不容易回到应京,和姐妹们重逢,总算有个家,难道王爷又要我散了吗?”   她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他们从战争走过来,最渴望的就是家里有盏灯,有个人。   翟南不懂?他比谁都懂,所以他沉默。   陆池看了眼翟南,眼里划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王爷在,不管天南地北,他都会护你周全。”   朝云轻声道:“可王爷要护着的人,非朝云一个。”   适时,房祖也道:“朝云姑娘所言有理,待你们成亲,皇上的发难也该来了,若朝云姑娘真的离京,被巫国盯上,阿南必会鞭长莫及。”   朝云真诚道:“所以我不能走,与其让王爷分散注意力,多个掣肘,不如留在应京,随时能照顾。”   陆池笑道:“朝云姑娘这般为王爷着想,真让陆某无地自容,亏我一门心思都是跟你争宠。”   朝云陷入窘迫,但看陆池表情,顷刻领悟过来知他是在调笑,不由也笑道:“能让王妃忌惮,是朝云荣幸。”   她这改口,可见心意。   陆池捧起酒杯,敬她:“你与王爷情谊非我能比,但你的心意我知晓,多谢你维护他。”   一杯谢恩仇,翟南这才知道这两人此刻才是“同一阵营”。   翟南在他们放下酒杯后才说:“巫国的事我会尽早解决,这段时日前你提高警惕,使者府的一切邀约都不要应承,让坊中兄妹多留意,如若坊里出现生人,尽早告知我。”   朝云见他松口,欢快地应了。   翟南对房祖说:“你送朝云回去。”   朝云目地达到,也不多留,揖礼后告辞。   等他二人走后,陆池才问:“朝云与苍穹有何关系?”   翟南总结了下,三言两语给说清了。   因为字句实在简单,陆池稍微想了会才察觉它的惊心动魄。   这时,看朝云就完全是不一样的态度:“我当真小肚鸡肠,在她面前总忍不住宣告你是我的。”   翟南道:“可我看你炫耀的非常高兴。”   陆池眨了眨眼,毫不羞愧地说:“我日后改进。”   “怎么改进?”   “尽量收敛些。”   翟南心知这很难。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结婚。   现在来说说今天经历的事,上班的地方来了一只野猫,毛色很干净,估计是因为它怀孕被抛弃的,于是我不就敢赶它,怕自己不知轻重伤到它的孩子,就想把它抱出去,结果给它抓了一下,时隔五个小时后去打了疫苗。   我想说,爱猫须慎重,外边的千万别轻易下手。   家里的猫一定要做好防疫工作。   最后,猫其实真的很可爱啊,但是它不让我好好撸啊!想哭。 第33章 33   十月初六在有心人的日盼夜盼中终于到来。   成亲是大事,几乎无人敢懈怠。   这份紧张从南王府延续到陆国公府,再从陆池传染给翟南。   成亲三日前不能见面,翟南非但没有摆脱“话唠”的痛苦,反而开始明白诗人口中的“入骨相思”。   好不容易熬到成亲的日子,百忙之中,翟南察觉到自己的心情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   想到陆池,心如裹蜜、想到拜堂,情海澎湃、想到洞房,跃跃欲试。   翟南虽是引领风骚的人物,上过战场,也见过千军万马,可在爱情前还是个青涩小伙,见到跟他一样,身穿红色喜服的陆池,眼眸闪过一丝惊艳,不意外地呆愣片刻。   陆池的好心情藏也藏不住,脸上的笑如沐春风,看谁就感染谁。   翟南回过神来,想提醒一下他自己“被逼婚”的不甘愿。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陆池含笑道:“你为翟国接收一个祸害,这难道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成亲的机会一生就这一次,半斤八两的翟南想想,大好的日子不宜太过苛刻,就随陆池去了。   未了,像助威陆池,他的嘴角也缓缓勾起。   迎亲队伍从南王府出发,转了一圈又回到起点。   同样是好相貌,一个英气,一个柔和,纵使有些人不想承认,可搭配实在养眼,他们决定先放下“仇恨”,吃一顿再说。   主婚人自然是翟元帝和骊太妃。   一位是长兄,九五之尊,一位虽带发修行,毕竟是生母。   贺婚者大都是翟南的同僚,文武百官,除此之外便是翟南的同窗好友,这些人硬是将空旷的南王府挤得满满当当。   在以凉王兄妹和太子这些晚辈为首的几人面前,翟南和陆池心情各异的完成了拜堂。   婚礼的过程繁杂且冗长,哪怕两位主人公此时心里已经急不可耐,也得按捺着。   翟南和陆池从喜堂出来,开始敬酒。   祝贺之声不绝于耳。   在场的都是就算没学识也有见识,自然不会冒出一句违和的“早生贵子”。   翟南两人边听边保持笑容,将“郎才郎貌”“天作之合”等词纳入左耳,再从右耳抛出,如此来回。   直到不知谁突然喊一声,这酒正酣,气正浓的婚礼现场才静下来。   翟南与陆池同时抬头望去,见一宽衣窄袖的伟岸身影穿过回廊,正向这里走来。   跟在身旁挡酒的刘念看到,小声嘀咕一句:“看这架势,不知者还以为他是来抢亲。”   翟律听见,跟着小声道:“苍穹喜欢王叔?”   刘念道:“战场上穷追不舍的时候的确很像。”   翟律松口气:“你要说是,估计被穷追不舍的对象得换人。”   刘念了然地看向陆池。   翟南握着酒杯,看着苍穹行至面前。   苍穹待在应京不是一日两日,就算私底下见不到,朝堂上也避免不了见面,翟南已经无视过他几回,这回是在他的婚宴上,他马上动用脑筋,想“如何下别人面子又不丢自己面子”的法子。   陆池更直接,已经成为南王府另一个主人的他笑眯眯道:“苍将军有心,继巫国朝贡后,还得让你破费。”   众人惊疑,这位南王妃好像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苍穹也笑:“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陆池道:“礼轻情意重,如今巫国和翟国关系不同往日,苍将军有心就好。”   他句句不离国家,可见用心。   苍穹看向翟南:“我以为我们‘私交甚笃’。”   翟南平静道:“战场上的情谊,的确不能用三言两语说清。”   苍穹笑了笑:“认识多年,竟不知你趣好独特。”   翟南道:“一般人是很难知晓。”   刘念心中呼喊:“王爷霸气。”   腆着脸面来贺礼的苍穹:“王爷应当不介意请我喝一杯喜酒吧?”   翟南不语,但他挑眉表示,他不介意,但是嫌弃。   苍穹面不改色,端过酒杯,祝贺道:“祝贺王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伸手不打笑脸人,翟南也举起酒杯:“多谢。”   双方喝完,陆池微笑道:“苍将军慢走,不送。”   众人心想:“这话说的太不给脸了。”但是他们居然讨厌不起来。   苍穹笑笑,转身离去。   这个插曲并没有给婚宴带来改变,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敬完酒,想要闹洞房的人在翟南的一个眼神下不得不摒弃这个习俗,乖乖回前边去腹诽。   喜房内,龙凤烛燃着,大红的颜色唤醒某位主人公内心的狂野。   喝完交杯酒,翟南迫不及待要把人扑倒,却被陆池轻巧躲过。   翟南道:“成亲好像没有这个步骤。”   陆池整了整衣襟,说:“我的婚礼我做主,先把条件谈好。”   翟南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就差最后一步坐实,你却要跟我谈条件?”   陆池笑道:“王爷莫非不知晓人心易变?”   “你把这话收回去我可以答应你待会温柔点。”   陆池对上他如狼似虎的眼神,笑了笑说:“王爷,我这个人吧,坏的不是一点点,狠起来六亲不认,心眼也小,有朝云这个前车之鉴你应该有一定了解。”   青年剖露心迹的行为成功暂停翟南脑袋里的不可描述。   翟南坐直身子,看着陆池:“是我对你了解不够还是你想再加深印象?”   陆池微笑着:“王爷觉得是什么?”   翟南道:“你信任我,我也一样,所以你是又做了什么事,连大喜之日都不能消停?”   陆池微倾上身,脸靠近翟南,手伸到他的腰间,勾住腰带:“会让你过不好这个年。”   说完,手指一勾,翟南的喜服当即散开,露出同样颜色的里衣。   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翟南眸色渐深。   他抓着陆池的肩,把人往床上带。   陆池被他压在身下,仍胆色过人的问:“王爷知道怎么做?”   翟南低下头靠近他,说话的气息全喷在他脸上:“不及南王妃经验丰富。”   陆池抓住他的手臂,抬起右脚摩擦他的下半身:“床笫之私无第三人知晓,你大胆承认我也不会笑你,总之不是有我?”   翟南沉声道:“我真是期待。”   陆池笑意浓烈,想翻身压住翟南,却被他牢牢箍住,他心下疑惑,面上却笑道:“王爷喜欢这姿势?”   翟南看着他夫人,心里想这小子胆色不错,一而再再而三的作妖不算,连这事也要不输气势。   他若是没骨气,就把从房祖那搜刮来的小本子甩他面前,可翟南是谁?不仅有骨气,还特别硬。   于是二话不说的把人亲的迷迷糊糊。   眼儿媚,声儿清,撩人到心底:“王爷原来知晓。”   翟南按着他上下其手:“你很有想法。”   陆池喘了口气,声音发颤还要故作淡然道:“王爷想让我认输,可得在技术上征服我。”   大概隔靴搔痒,谁都不过瘾,翟南动作奇快,转眼就把陆池扒得一干二净。   第一次全面直观青年白皙身躯,翟南顿觉血气上涌,汇于一点,他起身解下床帐,顺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扔到床下,回来抱着青年接着滚。   开始笑着求上的陆池没熬得过折腾,龙凤烛的最后一点光消失,只听见他哭着求饶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久等,实在抱歉。   明天加长。 第34章 34   成亲第二日,要向长辈奉茶,尽管陆池全身浑似散架,也不得不忍着酸痛爬起来。   他看着为自己穿衣的翟南,道:“王爷,无师自通可做到不你这个程度...看着我,坦白从宽。”   翟南为他系上腰带,抬头道:“别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   “…”莫非他昨晚成的是假亲,这是半路拉来的野男人?   翟南看着他脸上的一言难尽,整了整他的衣襟,笑道:“你昨晚叫的真动听。”   陆池脸红,心里却跟他杠上了,不能压倒他就勾引,看谁先精尽人亡。   斗志满满的陆池迈开了腿。   昨晚的两只妖精打架确实厉害,陆池缓了好久,去正厅的路上酸软的两条腿几次扛不住。   翟南看他走路带风,干脆半拥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陆池道:“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我不行?”   翟南道:“那你行吗?”   他是不行,所以心安理得地靠着了。   骊太妃和凉王已经在正厅等候。   看着两人肩并肩,挨一块进来,登时明了。   奉茶虽是习俗,可也得双方互看顺眼。   骊太妃和陆池都觉得对方不错,凉王亦然,所以陆池的转口也喊的甜甜的。   骊太妃和凉王听后心花怒放,给红包的速度也快。   骊太妃拍着陆池的手说:“待会入京向皇上请安时,别紧张,一切有小南。”   陆池看了眼“小南相公”,笑道:“孩儿知晓,谢谢娘。”   骊太妃握着他的手笑。   尽管两人都觉得入宫请安这事可有可无,但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对方还是皇帝?   翟元帝和皇后都表示对他们的结合感到欣喜,前者大有终于把兄弟托付出去的宽慰,后者觉得陆池应该多进宫,联络妯娌感情。   翟南和陆池笑笑,倾力扮演着貌合神离的新婚夫夫。   出了宫,回到南王府,陆池回房补觉。   而翟南则送骊太妃回娑婆寺。   成亲第三日,是陆池回门的日子。   管家隔日就准备好了礼物,只待他们出门时搬上车带走。   陆池修养两日,精神大好,出门时意气风发。   翟南瞥了眼浑身透着嘚瑟劲的人,未置一言,转头吩咐车夫启程。   马车轱辘轱辘,转眼就行出一段路程。   车厢内,翟南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人,说:“你若是不放心,可将岳母接到王府。”   陆池数着他的手指头,听闻此言,眼皮也不抬道:“还不到时候。”   翟南见他有打算,便未再劝。   陆池从他肩窝里抬起头,道:“我好了。”   翟南一头雾水,对上他的眼神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白日宣淫有失体统...”   陆池轻哼:“嗯?”   翟南移开视线,手却握住了他:“夜晚方能尽兴。”   陆池开开心心地搂着他。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方到陆国公府,就察觉气氛有异。   陆国公府的家仆一见到他们就低下头,好似对方是狼才虎豹,不分青红皂白就会扑上来将他们啃噬殆尽一样。   两人懵懵懂懂,尚未走到如寄楼,就撞见陆夫人。   陆夫人乍然看见他们,尽管速度很快,表情很诚挚,可两人还是注意到陆夫人先前的深沉。   陆夫人迎上来,抓着陆池的手道:“娘正要去门口接你们。”   陆池看她过来的方向是陆裳的院子,以为自家娘亲是还没放下那口气,又给陆裳添堵,便说道:“那事早已揭过,娘不必再为这等人浪费心神。”   陆夫人欣慰地笑了笑。   翟南道:“发生何事了?岳母。”   陆夫人看看他,又看看陆池,内心斗争半天,才压低声道:“陆裳自缢了。”   陆池失色:“怎么回事?”   这突然炸开的惊雷的确让人大吃一惊。   翟南也看着陆夫人。   陆夫人抿唇,好一会才道:“回屋再说。”   三人忙往如寄楼走去。   进了陆池的屋,关上门,三人围桌而坐,陆夫人才开口缓缓道来。   听完,陆池冷笑一声:“陆裳用自己的命反击,我倒是小瞧了她。”   陆夫人眉头深蹙,道:“事情发生突然,谁也没有预料,早上小怀入屋伺候她时才知道出事,等我们发现,人已经断气半个时辰,娘已不跟她计较,但她心肠竟歹毒到这个地步,今日可是你回门,这事传出去,外人怎么看你?”   说着,眼里已有愤怒的泪花。   翟南道:“她在等着这一刻,不会没有后招,我去见陆斐,看他怎么说。”   事关自己夫人,翟南绝不会放任。   管你是死是活,只要搞鬼,他都会整服帖。   陆池道:“我也去。”   事已至此,两人总算明白那怪异的气氛从何而来。   到了陆裳的院子,靠门便听见一片压抑的抽泣声,翟南和陆池一道进去,看见屋里陆家兄妹都在。   只是曾经形影不离的两姐妹,剥离了小尾巴,只剩陆商可怜巴巴地在流着泪。   陆斐双目都是血丝,脸上弥漫着痛心,甚至不知房里突然走进来两个人。   翟南身姿挺拔,不卑不亢地叫道:“陆大人。”   陆斐抬头,见他们二人,像后知后觉般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抬手揩了揩眼角,道:“二娘刚刚出去。”   翟南道:“事情原委我已清楚,节哀。”   陆斐揖礼道:“王爷恕罪。”   翟南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池道:“我想知道陆裳为何要这么做。”   陆池这话点到陆商愤怒的小火苗,致使她不顾形象的炸了:“为何?还不是因为你?”   陆池看着目眦尽裂的陆商,冷着脸喊了声:“陆商。”   陆商喊:“要不是你诬蔑她,裳儿能走到这一步?”   “我污蔑她?”陆池转看陆斐:“你也是这么想的?”   陆斐避开他的目光。   陆池嘲讽地笑了声。   翟南适时道:“陆商,本王的王妃是如何污蔑二小姐,请你一点一点告诉本王。”   他的眼神认真,将多年浸染的肃杀之气释放,陆商只与他对视一眼,便急急地挪开视线。   “看来大小姐受了惊,怕不能说清楚,不如陆大人你来说?”   陆斐急忙看向陆池,后者冷冷回望他。   他如今心神具乱,并非是陆池说谎,而是陆裳用命去“证明”自己的行为让他方寸大乱,他的理智知道这是报复,情感却更偏向于被自己呵护长大的妹妹。   与死者相比,孰是孰非,并不重要。   陆斐闭了闭眼,说:“王爷见谅,商儿是伤心过度,一时胡言乱语。”   若是以往,这话准能把事翻过,但翟南今日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可本王并不这么觉得,上次的绑架案究竟是何人所为,本王一清二楚,若非陆池求情,别说陆裳只活到今日,便是陆家,本王让它覆灭就覆灭。”   陆斐大惊失色:“王爷...”   翟南说:“可陆裳是怎么报答陆池的救命之恩?在他回门之日以性命下咒,看来她不甘寂寞,想让你们一家子下去陪她。”   陆斐匆忙跪下:“王爷言重,裳儿自那事之后,一直愧疚于心,精神早已不如往日,王爷明鉴啊。”   “那你道如何?”   陆斐见他并没有将事情闹大的迹象,这才暗暗松口气:“微臣定管好自己的嘴。”   不管如何,陆裳自缢的事一定不能流出陆国公府。   翟南凉凉地看了眼陆商,转身离去。   出了房间,陆池对翟南道:“抱歉,一生只有一次的回门,竟让你遭遇这事。”   翟南深深地看着他:“你不会认为这事就这么过了?”   陆池回头往房内看了眼,轻声道:“陆裳不会对我这么好。”   陆裳恨不得拉他陪葬,怎会让自己的性命就这么白白的没了?   她的死就像导火线,一石激起千层浪。   只消一日,应京的大街小巷都在传一件事。   事情演变激烈,等翟南和陆池收到消息,谣言已像洪水猛兽,汹涌的传开。   一时间,这波涛将南王府和陆国公府拍打地避之不及。   “...外边都在传,是你嫉妒二小姐,借用王爷的力量,自导自演了这出绑架案,害得二小姐清白尽失,生无可恋,才以死明志...”   这牛皮也吹太大了,让睚眦必报的陆池都哭笑不得:“长得没我好看,脑子不如我好,还惦记我的男人,我怕是个傻子才嫉妒她,这话你就该到她跟前说,让她知道丢人。”   陆禾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不由苦闷道:“我自是不相信,但事已至此,少爷难道不该想想如何挽救声誉?”   陆池笑道:“你少爷我何来声誉之说?”   陆禾委婉提醒:“我说的是王爷。”   陆裳的目的一眼明了,是想报复陆池的同时,也拖翟南下水。   “对啊,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   陆禾双眼发亮地看着他:“少爷你有法子?”   陆池摇摇头:“没有,一般人干不出这种事,够毒,拿自己的性命赌,好在我和王爷都是断子绝孙的人,不然还不知得倒霉多少代。”   陆禾耷拉下双肩:“少爷,王爷可是被皇上召进宫了。”   翟南的确入了宫,还是只身一人。   他好像所有的运气都用在遇到陆池上,在得到这个人后开始走下坡。   接二连三地,故意不让他喘气似的。   翟南恭恭敬敬跪在翟元帝的面前,低着头不敢吭声。   翟元帝也阴恻恻地看着他。   两人在较量,像在等谁先服软。   翟元帝年过半百,气不及风华正茂的翟南长,先开了口:“外边那事你打算怎么做 ?”   翟南愣了愣,道:“臣弟并没有滥用权力。”   翟元帝道:“有没有不是你在朕的面前说,而是证明给百姓看。”   翟南抬起头,观摩着他的脸色,道:“臣弟已让人去查是何人散播谣言,可...”   翟元帝气道:“可已死无对证,传这事的人早死了。”   翟南又静默不语。   空穴来风的事大多捕风捉影,但如果是由死者本身传出,谣言的可信度就会大大提高。   世人向来可怜弱者,何况陆池本身“作风不佳”,的确是个让人能说上一天一夜的人?   正所谓一传十十传百,说的人多了,自然就变成真的。   不得不说,陆裳忽然有这脑子,大多是托福回光返照,一时灵光。   翟元帝扶着脑袋,深吸口气,撑着脑门道:“朕知你是为了陆池才抹杀了那几人,但摊上个不领情的小姨子,你只能自认倒霉,如今那几人的尸体也发臭了,你找何人作证?”   翟南从善如流请罪:“是臣弟鲁莽。”   “这才成亲几天,一刻都不能消停。”   翟南迟疑道:“陆池是为了陆家。”   翟元帝松开手方便自己瞪着他:“陆家跟他再有瓜葛也只是个娘家,你回去好好教教他,别让他心里瞎惦记有的没的。”   “是。”   翟元帝道:“这事别无他法,只能等待它沉寂,这段时日,你和陆池就待在王府,顺便反省反省,加上士兵逃营,你今年丢了几次朕的脸?”   翟南揖礼道:“臣弟会将军中事宜交给闻一舟,闭门思过。”   翟元帝面色不佳道:“便按你说的做,回去吧。”   翟南告退。   而后他又去了趟兵部,对兵部尚书说明这件事,再之后才去了军营,宣告他的决定。   外人尚不知晓,内人何不知,表面是说翟南丢了皇家颜面,无非是想借题发挥。   陆池一直等到夜黑,才等到好运用尽的翟南回来。   看他的面色,自是不用多说。   陆池牵过他的手,安慰道:“咱们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   翟南点点头,拥过他,将疲惫的脑袋靠在他肩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这两天事多,而且眼睛也不太舒服,只能写这么多了。 第35章 35   如狂风卷狼般势不可挡的流言终究没顶得住翟南过硬的人品。   陆池以“旁观者”的身份在暗中观察,数日之后,这股风向开始转变。   翟南的房间,陆禾向陆池禀告最新情况:“...‘王爷若真是昏庸的人,何至于廿五才成亲?单就应京,想成为南王妃的就不止陆池一个。’‘王爷色令智昏?我要为他缺传宗接代,求临幸。’‘哪轮得到你,我就是倒贴也要见王爷一面’,少爷,你的情敌真不少。”   陆禾学得惟妙惟肖,仿佛说这番话的人就在他眼前,眉飞色舞的。   倚着凭几握着茶杯慢慢饮的陆池似笑非笑地看向翟南。   翟南的表情完全表露了对那些“爱慕者”的不以为意。   陆池面色稍缓:“幸好,这盆脏水没泼到军队上。”   翟南抬起眼皮,道:“是你在止损?”   陆池将茶杯放回桌案,好整以暇地坐着,道:“多亏我这波从中破坏的操作,觊觎你的人越来越多。”   翟南道:“我本可高高在上,是谁让我沾惹红尘?”   陆池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真为你有一个贤惠的夫郎感到荣幸。”   翟南对陆禾道:“我要见见那位想为我传宗接代的人...”   话还没说完,先被扑上来的陆池打断。   陆池对着他的唇咬了一口:“想睡别人?我先榨干你。”   陆禾想笑不敢笑,见他二人搂在一块,估计有擦枪走火之势,忙无声退出房间,为其落上锁,站在院子外,避免被人打扰他家少爷的好事。   房里那两人的确一言不合地滚在了一块,本就是正茂年纪,初尝情味,又逢新婚,说食髓知味也好,好奇也罢,两人从未停下探索的脚步。   何况陆池花样多,心思放得开,秉着势要榨干翟南的初衷,他不停地撩拨,两人换了几个姿势,从阳光正好战至暮色西沉才心满意足停下。   不屑白日宣淫的人,终究是歪了。   这场风波直到一个月后才真正消弭。   那时应京已下了几场雪,且有更甚之势。   将近年关,南王府又开始忙碌。   而翟南却是清闲不少,以往有军营的事拖着,就是大雪纷纷的日子,也得往返两地,如今将军中事务移交给闻一舟,他也算因祸得福。   屋子里置了炭炉,没有北风呼啸,暖和得很。   陆池被管家叫去,凉王也离开了,房里只有翟南一边饮茶一边信手翻书。   他这一个多月都窝在王府,除了刘念和翟律,鲜少见到外人,何况是闻一舟。   所以当陆禾通报闻一舟求见时,翟南半晌才反应过来。   闻一舟被请进房间,刚入房门时被热风扑面,狠狠打了个激灵,他是个武将,不似旁人那般畏寒,今时看翟南,不仅跟前摆着炭炉,手边还放着热茶和瓜果点心,不禁生出一股愤恨,曾经铁骨铮铮的南王,也会在浮生闲里沉迷。   所以他开口就怼道:“看来闲置王府的日子要比马上颠簸更适合王爷。”   “...”坐着也中招的翟南无奈地解释一句:“七哥刚走。”   就是不说话,单看闻一舟脸上嫌弃的表情,翟南就知道他脑补了一出“堕落大戏”。   对于翟南这个人,闻一舟的感情很奇怪,他敬佩翟南,却不也认同他的某些做法,所以很多时候,明明应该得到沟通的两个人,反而被一种不当的相处方式越推越远。   闻一舟大概有破罐子破摔的念头,说道:“王爷新婚燕燕,怕是不舍得和王妃分开,不如开春的审查交给臣去办。”   翟南平静道:“这是你过来找我的目的?”   闻一舟道:“王爷即将军中之事交给了臣,臣自然会办妥帖。”   翟南道:“去各地审查的事你不必担心,本王自有打算。”   闻一舟道:“既然如此,臣便回宫禀告皇上。”   翟南见他来去都干脆,询问道:“不喝杯茶再走?”   闻一舟看着他,半晌才说一句:“王爷好自珍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了不远,正好碰上陆池,陆池乍然看见他,也是一愣:“闻将军。”   闻一舟揖礼道:“王妃,许久不见。”   陆池还礼:“闻将军是来找王爷?”   闻一舟站直身子道:“皇上差臣来见王爷,此时正要入宫回报。”   陆池让开路,道:“如此便不妨碍闻将军,陆某随时恭迎闻将军来府做客。”   闻一舟笑笑,与他辞别。   陆池在原地站了会,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才转身往屋子走去。   陆池进屋时翟南已经收好了书籍。   他问:“闻将军找你?”   翟南从书架前走过来,道:“为各地审查一事。”   陆池从外面进来,手指发凉,一边坐在炭炉旁,一边端过翟南喝的茶暖胃。   饮了口,润了嗓子,才道:“皇上想从这下手?”   “兵权在我手上,皇兄自然会想尽法子拿回去,以往我去各地审查,都会将另一半虎符交给王琛,今时他不在,刘念被降职,这半个虎符的下落皇兄肯定关心。”   翟南还是少年时,边境几次遇袭,翟元帝为昭显对他的重用,将兵权全权交给他,翟元帝心思诡异,一步做法多重心思,明面是想翟南退敌,实际并不认为翟南能成才,更希望他死在战场上。   在京的翟南藏拙,可到了战场,稍不注意就是死,在此生死一线,他何能不全力以赴?   后来长平军建立,翟元帝想拿回兵权也难了。   陆池点点头:“我以前就想你总不在京城,是不是为了躲避皇上。”   翟南坐在他对面,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去各地审查既是为了巡视当地作风,也是为了避免麻烦。”   陆池道:“如今三皇子和太子的斗争越演越烈,皇上虽有放纵之势,可也能看见他明里暗里施以压制的手。”   翟南道:“他们两个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皇兄这座五指山,我担心的是巫国。”   “何解?”   翟南道:“苍穹频繁进宫,我不信他没有目的。”   陆池道:“巫国如今已对翟国称臣,即便它曾经是头狼,也是被拔去利爪的狼。”   翟南呼了口气:“但愿吧。”   可就像为了证明陆池在新婚之日对翟南说过的话一样。   这一年注定不是平凡的一年。   翟南“仗势欺人”的波澜刚沉淀,陆国公府又刮起了大风。   寒冬腊月,那的确是个让人如置冰窟的消息。   陆商怀孕了。   揭秘这件事的正是翟纪的侧妃。   先不论他们夫妻的恩怨情仇,就侧妃把事捅到太子生母皇后跟前,摆明了不想翟纪好过。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翟纪手中的棋子,兵部尚书被查出以权谋私。   贪污、贩卖人口、玩弄童女...任何一项单独拎出,兵部尚书都是死罪。   翟南和陆池依旧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虽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不妨被人求上门。   相对来者的焦急,翟南夫夫可谓是气定神闲。   陆斐就一个意思,想请翟南出面,保住陆商。   陆池听后,连连冷笑。   翟南静静地看着陆斐。   陆斐咬了咬牙,说:“王爷,少一亲不如多一亲,只要您出手,日后陆府任凭差遣。”   翟南不明所以:“你能帮本王什么?”   陆斐说:“王爷除了选择和三皇子结盟,难道还打算单打独斗?”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暗示的意思怎会不知晓?   但翟南既然装傻,肯定会装到底:“本王今时的地位无人能及,是傻了不成才舍弃自己的亲皇兄,选择与尔等同流合污?”   陆斐道:“王爷何来这等错觉,若真是如日中天,又岂会被故意冷落一月余都未有人替您说句话?”   翟南笑道:“那就要问问陆大人在这些人里面扮演什么角色了。”   陆斐道:“王爷您是聪明人,三皇子目前虽有颓势,可也不能否定,他比太子更适合那个位置。”   翟南怒而拍桌:“放肆,你将本王置于何处?敢在本王面前大放厥词!”   陆斐担忧他发怒,可想到陆家,仍咬着牙挺着胸膛:“王爷,臣也是为了您,南王府和陆国公府结亲,已是一家人,如若商儿真与三皇子结成好事,日后三皇子登上大统,对您也是利大于弊。”   事已至此,这些人的狼子野心也藏不住,既然藏不住,不如大大方方让人知晓。   翟南面色生硬道:“你就不怕本王将今日之事告知皇兄?”   陆斐终于说到点上:“我们不自欺欺人,皇上对您的忌惮不比对兵部尚书的愤怒少。”   翟南不语,冷冷地看着他。   就在陆斐以为有希望时,陆池突然开口道:“我若是你,今日就不会来这。”   “你...”   陆池平静道:“三殿下的颓势不可挽,你要真是个聪明人,一定清楚保住自己儿子的爵位要比让陆商上位靠谱。”   陆斐面色难看:“何意?”   陆池的眸子锁着他,却是冰凉一片:“从爆出兵部尚书贪污等数罪后,皇上可让人核查过?今日也不过事发第三天,可与兵部尚书相关人员都已发落,难道你看不出来,皇上是有意整治三殿下?”   陆池说完,陆斐的脸色瞬间苍白。   陆池逼问道:“我相信你能将壮大陆家才将它交给你,却不想你是这等愚钝之人,还想用陆商攀高枝?先保住你自己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眼睛已经没事了,谢谢大家的关心,今天可能二更,大家随时注意。 第36章 36   陆斐本想去南王府求个安心,却不想揣个巨雷出来。   他回到陆国公府,望着妹妹已经三个月的肚子,第一次那么茫然。   而等他一走就本性暴露的陆池嘲讽道:“想物尽其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翟南看着他:“这些事有多少是你的功劳?”   陆池神情一换,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反正你是我的了,也不怕你跑掉,我就告诉你...”   听完,翟南十分不意外地点点头,说:“难怪那么惜命的陆裳会有这般做法。”   陆池挑了挑眉头,说:“王爷,若我设计的对象是你,怕没有胜算。”   翟南轻飘飘瞄了他一眼,说:“你从未想过害我。”   虽然是事实,可这句话说出来,陆池的眼睛还是亮了。   翟南说:“看你对皇兄游刃有余,开春后的审查我可不用带着你。”   陆池说:“这么快就腻了,说爱都是假的。”   翟南说:“带着你我怎么在外边金屋藏娇?”   陆池咬他。   翟南按住他捣腾的脑袋,说:“京城是个是非之地,朝云必须送走。”   陆池故作不满地说:“我吃起醋来怕朝云死于友军之手。”   翟南抱住他轻轻吻他。   陆斐去过南王府的事情当然瞒不住翟元帝。   隔日早朝时,翟元帝以为翟南会出现,可望着空无一人的那个位置,心中是恼怒,又夹杂着蔑视。   看,即便是被人称赞为战神又如何?还不是要对他俯首称臣?他是这个天下的王,是真命天子,谁也不能忤逆他。   翟元帝刚刚在心灵上得到一丝满足,就有人迫不及待出来撞枪口。   翟元帝眯着眼看陆斐,浑浊的眼睛看不清光芒,但以常公公对他的了解,那绝不是善意。   对陆斐会被降职的事陆池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那就是头牛,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陆池施舍不出半点可怜给他。   而兜兜转转,平白无故被陆池插一脚丢失的尚书之位,还是回到了许恒身上。   这场两虎相争,最终的胜利者还是翟南。   三皇子被处置,封了块不及几位叔叔姑姑宽阔的领地,带着侧妃和无名无分的陆商灰溜溜离开了京城。   陆国公府这才算静了,陆斐经此一事,沉淀许多。   也不得不沉淀,他手中的棋子一个一个离他而去,最终还要为了能保住儿子的爵位而感谢圣恩。   陆国公府是这一年的传奇,风光不及两月又落败。   当真成了应京城里被口口传说的笑料。   就在这沉浮不定的当口,新年来了。   很快它又一溜而过。   而从三皇子封地来的一封家书打破了将希望放在新一年的陆国公府的喜悦。   陆商熬不住长途颠簸,刚到封地不久便小产,那五个月的身孕非但没保住,还害得母体一命呜呼。   这个年刚来,又急切地将人带进黑暗。   总的,谁也不好过。   正月十五那夜,翟南的三两好友聚在宴歌坊,载歌载酒,好不尽兴。   正月十六,新一年的朝会开始,翟南也恢复上朝。   在过去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数月里,值得一提的是苍穹不知因何原因留在应京,至今未回巫国。   但翟南认为,以他频繁地和翟元帝的接触来看,苍穹留下来是光明正大,就是目的不明罢了。   积压十多日的政务一朝处理,正月十六这天的朝会固然繁忙,但翟南今时是“无事一身轻”,军中事务交给了闻一舟,自是由他禀报。   这其中就不得不提到开春后的各地审查。   翟元帝让翟南出列说明。   翟南道:“各地审查一事还是交给臣弟去办,京城属军仍旧由闻大人统领,为避免特殊情况,臣弟会将半个虎符交给闻大人。”   和翟元帝逼急了赶鸭子上架不同,这是翟南亲口说出,所以多少翟元帝都被取悦了。   他的神情肉眼可见地露出轻松。   人逢喜事精神爽,翟元帝的松口来的十分干脆。   朝会结束后,翟南昂首迈下丹墀,身边跟着昨晚见过的唐珂。   两人正静默地往下走,背后却传来一人叫喊。   点名道姓喊得是翟南,致使他不得不回头看向对方。   翟南冷淡地反问:“何事?”   苍穹走下一级丹墀,说:“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王爷过府一叙?”   翟南直接说:“今日没空。”   苍穹微笑说:“十九那日。”   面对像换了个人的苍穹,翟南还是喜欢不起来。   “届时再说。”他说完,走向为了不打扰他们,先行几步的唐珂。   唐珂见他过来,眼角余光扫向苍穹,问道:“他找你可是为了邀你正月十九过府一聚?”   翟南顷刻领悟他的意思:“他请你了?”   唐珂边走边道:“听闻那日是他的生辰,请了不少同僚。”   翟南冷笑一声:“家国即将不存,还有心过生辰。”   唐珂笑道:“你有打算了?”   翟南道:“迟早灭了它。”   翟南回到王府,却被告知房祖来了。   他径直回房,老远便听见陆池和房祖的说笑声。   翟南进屋便道:“你怎么来了?”   房祖没腰骨似的倚着凭几,姿态甚是慵懒,出口的话更是充满挑衅:“我来密会情人。”   结果被他密会的情人见翟南回来,高高兴兴地迎上他,不仅把人抱了个满怀,还顺便偷个香。   “...”被辣了眼睛的房祖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陆池说:“房少来传话,朝云说苍穹去过兮云坊。”   又是苍穹...翟南的眉头蹙了起来:“他二人可曾照面?”   陆池说:“不曾,苍穹好似无意间走进去,知道那是歌舞坊,逗留不到片刻便离开了。”   房祖说:“我可不信他到了翟国就改吃素,见了美人还礼避三分。”   翟南牵着陆池走过来坐下,说:“别管他吃素还是吃糠,你心里有个底,来自使者府的一切邀约都推了。”   房祖点头应是。   而正月十九那日,兮云坊的确接到邀约,可出乎意料的是,来的人竟然是太子。   兮云坊虽然是歌舞坊,可坊中女子皆是清伶,过去几年也并非没有接到富贵人家的邀约。   只是今日这位来头确实大,就是房祖的宴歌坊也不敢轻易回绝。   朝云一边让人去南王府请示,一边拖住太子。   费尽心力熬到人回来,却被告知翟南入了宫。   而凑巧的是陆池也回了陆国公府。   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就这么发生了。   朝云逼不得已,只能上阵。   太子喜色,看见朝云的花容月貌,着实失神。   领着她去使者府时,想到这个倾城会香消玉殒,便不免生出几分惋惜。   朝云不了解太子,虽他的怜问让她感觉这人甚是亲民,可那前方未知的凶险占领了她的心扉,对太子的态度就不算殷切,有时还像故意冷落。   惹得太子不满极了,他心想,若是她有个眼色,对自己勤恳一些,保不定在怜香惜玉的心境中,在那异国世子手中要下她。   到后来,他也不屑维持假象,本性毕露,还未到使者府,就迫切地对朝云动起了手脚。   朝云碍于他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却也急声表明自己的态度,毕竟是在路上,太子怕生出事端,只在朝云身上吃了点豆腐,按捺渴望暂歇旗鼓。   翟南的确进了宫,因为是翟元帝派人来请,一起的还有凉王。   此前的翟南并没有怀疑,而且他也特意吩咐,一旦兮云坊有人来寻,就让他们去找陆池。   有陆池在,翟南不怕特殊情况。   可他没有想到,翟元帝会和苍穹联手。   翟元帝此次请他们入宫,是为了刚得的字画。   因为出自大家,想和他们分享。   以往翟元帝也有这习惯,翟南虽对他这行径表示无奈,有那么点对牛弹琴的浪费外,还是乐意装装样子。   入了翟元帝的寝宫,果见殿内展开一副画。   翟南对字画的研究不如唐珂,若换了他,定能和翟元帝侃侃而谈,这也便是他觉得翟元帝会鸡同鸭讲的原因。   他和凉王请过安后,就听负手站在画前的翟元帝道:“你们上前来。”   翟南和凉王对视一眼,走到他身后。   大家翟南认识,是瞿老。   要说瞿老,翟国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精通诗书,能写就一手好字,不说其他,就他新进门的王妃,所练字体就是那瞿字。   翟元帝抑不住欣喜说:“瞿老晚年创作不多,留下一副‘江山图’便与世长辞,他膝下无子,创作多被童子带走,隐藏多年,终于被朕找到了。”   凉王贺道:“恭喜王兄。”   翟元帝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山图:“你看看,翟国的大好江山,浓缩于一纸之上,却分毫未少,这等功力,有谁能及?”   凉王也道:“用色也是一绝,瞿老逝世,已有六十年了吧。”   翟元帝道:“翟国的江山,真的江山,千古不朽。”   常公公也笑道:“老臣说句冒犯的话,皇上的英明神武便是瞿老也望尘莫及,他绘的江山,没有一缕炊烟,一支歌舞,一位为家人洗手作羹汤的女子,虽分毫未少,却不能包罗万象。”说完,他朝翟南看了一眼。   那一眼像是无意间扫过来,不带任何意味,可翟南却灵光一闪,整个人如醍醐灌顶般,清醒了,恐惧也跟着来。   翟元帝和凉王哈哈大笑,翟南却后背发凉。   为什么?因为瞿老一生爱歌舞,之所以没有在江山图上描绘,是想用最然的手法表达。   常公公这番话是提醒他,那副江山图没有,而在翟国江山存在的人,有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去参加婚礼,回来的晚,二更没完成,今天就不夸下海口了,怕又让你们白等。   我的眼睛已经没事了,谢谢大家的关心。 第37章 37   翟元帝见翟南久不做声,微侧过身子问道:“为何不说话?”   翟南无声呼口气,稳定心神,揖礼道:“实因怕唐突先人,皇兄也知,臣弟对字画造诣不高。”   凉王笑哈哈打岔道:“你还怕皇兄责怪?”   翟南一本正经道:“皇兄,不如把唐少卿召进宫陪您共赏。”   翟元帝面色稍缓:“这脑子一点都不知变通。”   凉王松口气,暗地朝翟南递送了一个眼神。   翟南面不改色道:“既是皇兄得到此画,便说明天佑我国,翟国江山秀丽,何不多个人赞美?”   翟元帝静默不语,盯着江山图看了足足有一刻钟,才开口宣人。   这段时间是对翟南的煎熬,他忍得焦躁,面上却不能露出半分。   所以翟元帝话音甫落,他便在常公公前面开口:“臣弟想让陆池也见见。”   翟元帝微感诧异,凉王回答道:“说来陆池写的那一手字,不就是瞿字吗?”   翟元帝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宣他一块入宫。”   翟南揖礼道:“臣弟多谢皇兄,这就去找他。”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翟元帝看着他的背影道:“朕看他是想见陆池。”   凉王笑道:“十一这性子皇兄你还不知道吗?继续让他待着他不得头疼死。”   的确头疼的翟南出了宫,急急往使者府赶。   骏马拖着车厢,车轮子跑得像要飞起。轱辘轱辘地一直转。   越是靠近使者府,翟南就更能察觉那一丝肃然。   使者府的情况的确不妙。   即使苍穹为达目的步步算计,却做不到万无一失。   而陆池纵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也不能做到毫发无损。   当速战速决的一方遇上预料之外的人,两方的处境就不是尴尬,是一触即发。   就在使者府内的对峙陷入僵持,出现了陆池和朝云被团团围住的局面。   火把摇曳的夜,兵器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月凉,光更冷。   连气都不能大声喘。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严阵以待。   翟南大步跨进这弥漫着血腥味府衙。刚一露面,还没来得及在“以多欺少”的场面中找人,就听见随着那声“南王到”而一同响起的“朝云”。   对方动作快,翟南也不慢。   他转手抽出身边侍卫的剑,往偷袭的人钉去。   刺啦一声,那剑当胸穿过,血液喷涌,偷袭者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失去呼吸,瞪大眼重重摔倒在地。   见此一幕,太子目瞪口呆,稍即,脸色以肉眼可见,瞬间苍白。   翟南这一剑甩的漂亮,为陆池出了口气的同时...也为朝云报了仇。   那箭是射向陆池的,因为角度关系,陆池没发现,朝云却看见了,还替他挡了。   经历一场以少战多的你来我往,朝云多少气力不足,这一箭让人钻了空,用来抵挡的剑被当中折断,方位稍侧,刺进了朝云的左胸口。   纵使两人在千军万马中对视过数次,那也是苍穹第一次看见翟南如同要吃人的眼神。   更别说太子,从未在他们兄弟面前黑过脸的王叔,扫向他的那一眼,就像刺穿侍卫的那一把剑。   冰冷,不含感情。   翟南迈一步,人群就散开一个人,直到最后,他走到怀抱着朝云的陆池面前也没人敢拦。   在场的人大都是太子的府兵和巫国人,目地已经明确,自然不会被更多人知晓。   所以就算苍穹邀请了不少官员,那些“品行端正”的大人也不会和他这个外国人有私底下的联系。   他料定了,除了太子,不会有谁在。   翟南也庆幸没有外人在,这样就算他砍了苍穹,也不会有谁透露出去。   他的眼角泛红,了解他的陆池知道他在压抑一场由愤怒交织出的暴风雨。   血染白衣,朝云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朝云睁着眼看他,好像只要她眨一眨,就是她这遗憾的一生。   翟南控制着想要发抖的手握住她,压着声说:“我都知道...对不起,我来晚了...别说话...朝云...”他闭了闭眼,又说:“陆池带你走...伤了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陆池声音沙哑:“王爷...”   “走。”   朝云也轻轻喊了他一声。   翟南低声说:“没事了,回到王府,就不会再有事。”   朝云刚张口,又是一口血涌出,她笑了笑,含着泪说了一个字:“好。”   陆池不敢再拖,把剑交给翟南,抱起朝云,脚步如飞。   朝云在陆池怀里微微侧过头,看那个她爱了一生却得不到的人。   她想起他们并不怎么美好的初见,哀嚎遍野,尸骨满地,好似从一开始,就由死亡注定了结局。   她不怨,也无悔。   直到看不见,朝云还恋恋不舍,她吸口气,不知是痛到麻痹还是什么,那个口感觉不到疼,连呼吸也清新了,是青年身上干净的味道,跟那个男人有一丝相似。   朝云想了想,不愿带着遗恨,抓住陆池的袖子,用力扯了扯。   看似用尽一身力气,其实很轻,陆池有所感,低下头,朝云向上看,是一片红色。   她有气无力地说:“别急,这一条路,会到头的。”   陆池说:“你想让王爷责怪我办事不力?”   朝云扯开一抹笑,说:“真的会吗?那就走慢点。”   陆池抿着唇,一会才说:“好。”   朝云靠在他的臂弯,神色不明地说:“我们扯平了。”   陆池不说话,他知道朝云的意思,她不愿有拖欠,他才能无愧疚。   心里头不知是什么味,含着这股莫名的情绪出了使者府,陆池脚步轻点,纵身在夜空。   寒风冷冽,吹不凉心血。   朝云有些困倦,几次险抓不住陆池的衣衫,她干脆集中力量在手指,攥着陆池的衣服,用力说:“...谢谢你。”   陆池一愣,身体开始僵硬,他张张口,说不出话,只能嗯一声。   不知朝云有没有听见,她像睡着了,靠在陆池的怀里不给予反应。   双手握成拳的陆池拥住了她。   话说从陆池手里接过剑的翟南,举起剑尖指向苍穹。   他冷冷地说:“这个交代,你拿命来给。”   苍穹无声回望他。   一刹那,他似又看见在马道陵临危不乱的那个男人,只是那时,他身后有军队,如今,却只有自己。   在自己费尽心血守护的地盘,以主人之姿,迎战他们这些“狼子野心”的人。   气场强大,真像翟国百姓口中的那个战而不败的战神。   府内情形微变,那个只有一个口子的圈子散了,巫国人守住苍穹,太子府兵站在太子周围,目目相觑,他们的眼中都有迷茫。   而太子开口说出了他们迷茫的原因:“切莫冲动,王叔,刚刚是一个误会。”   翟南冰冷道:“是不是误会,我的剑会问清楚。”   苍穹笑了一声,道:“王爷,就算你是亲王,也得看着地方造次啊,你的王妃擅闯使者府,想要带走冒犯了太子的歌女不说,如今你剑指来使,又是何意?”   翟南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杀你。”   太子大惊:“王叔,固然你和那歌女有交情,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人定罪啊。”   “那我就问你,你的府兵为何偷袭我的王妃?”   太子赶紧撇清关系:“我怎会伤害十一婶?”   翟南看着他,眼里的厌恶显而易见:“太子,你无脑也得有个度。”   这样的话从没人敢在太子面前说,他是东宫,就算翟元帝要教训他,也得顾着他的面子。   可翟南在外人面前,狠狠甩他一个巴掌,打得他火辣辣地疼,已然让他毫无颜面。   果然,太子的脸色并不好看:“侄儿称您一声叔叔,才好言相劝,那歌女想□□侄儿,冒犯了我,侄儿不过依法办事,王叔为何咄咄逼人?”   翟南看着太子,眼神不知是在哀痛什么,有一丝悲凉,他无声冷笑,说:“那我便告诉你,被你污蔑的那个女子是何人?因为她,你今日才能有这般安生的日子,因为她,失去百年的玢城才能重回翟国手里,苍穹想杀她,是因为朝云乃是翟国的大英雄,你想杀她,不过是满足不了你的龌蹉之心。”   此话一出,在场人面色各异。   就在他们愣神之际,翟南出手了。   他的速度太快,等巫国人反应过来,举剑抵挡时,翟南的剑尖已经划破他们的喉咙。   苍穹也是大惊,他一把抢过侍卫的剑,迎上翟南的杀招。   剑锋相触,火花迸射,铿锵嘹亮。   苍穹与翟南在战场上对敌数次,却是第一次与他真正刀剑相向。   翟南的武功出乎他的意料,后边的侍卫不断围上来,想要插入战局,不是被翟南轻巧避开,就是被他一掌拍飞。   苍穹这时才开始发颤。   看着仿佛陷入疯魔的翟南,他清清楚楚地感知到,翟南不会放过他,即便是在巫国还是翟国的附属国这点上。   刀光划过,苍穹运力抵抗,却还是被翟南用剑逼下,剑风刺破衣裳,剑刃直接砍进手臂...   翟南再运内力,剑抵着剑在刃上走了一遭...   众目睽睽之下,苍穹被削下半边肩膀。   至此...废不如死。   这一瞬,除却剑和半边手掉落的声音以及翟南冰冷的眼神外,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先给大家说一声,这篇文不会很长,所以突然看到结局,不要意外。 第38章 38   浮图山娑婆寺门前。   翟南将白玉坛子交给骊太妃。   骊太妃身后跟着一众比丘尼,此时正竖掌念诵经文。   喃喃梵音,洗不尽沉重。   翟南看着坛子,黑眸晦暗复杂。   他想说一句“等我回来”,可又想起那没兑现的承诺,想起朝云被辜负的青春和情义。   一时间,怔忪不己。   骊太妃抱着白玉坛子,含着两眼泪,哽咽说:“池儿还在山下等你。”   翟南:“嗯。”   骊太妃说:“娘和...朝云...在这等着你们平安归来。”   翟南终于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他第一次认识到死亡,是先皇带给他的那份茫然下夹杂的痛苦。   后来长大,认识生死有命,他就再没执迷过。   像他这种浸泡在刀箭中的人,能及时珍惜的不多,往往应了那句“见一面少一面”。   曾经,战场上死了多少兄弟,如今,就在应京城里,他也没护住那该安稳一世的人。   好似无能为力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翟南吸口气又无声呼出来,沉声说:“儿子心中最放心不下娘,望娘珍重。”   骊太妃说:“不必挂虑,娘会照顾好自己。”   “还有朝云...”翟南看着白玉坛子:“太平盛世,不远矣。”   骊太妃吩咐他:“路上的危险自不必说,你心中有数,娘只盼你们安然无恙。”   翟南下山之前,给骊太妃行了叩头之礼。   浮图山登山口处,站着一青衣翩然的男子,却见他身后一辆马车,十来人侍卫,看姿态是在等人。   而那送他好友最后一程的人也出现在视线内。   翟南沿着山径缓缓走下,一直行至陆池面前。   陆池问:“都跟娘说好了?”   翟南点点头,扶过他:“走吧。”   陆池借着他的扶持上了马车,钻进车厢,刚坐下,翟南进来了。   待翟南坐稳,车夫开始驾马。   一行人开始赶路。   马车摇晃中,陆池问道:“我们先去哪?”   “秦州。”   秦州是靠近应京的一个州城,按道理说,各地审查第一步不该是秦州,但秦州的东北面,恰恰是巫国的历城。   陆池猜测翟南的意思:“你担心巫国声东击西?”   翟南不点头不否认:“有备无患。”   那倒是真的,翟国兵强马壮,分散点兵力还真不是问题。   陆池说:“皇上救下苍穹,怕不是担心给不了巫国交代。”   翟南说:“这场仗总得有人回去通风报信才能打起来,不着急,回京前我给王琛做过推演,他知道怎么做。”   行军打仗陆池自是比不上翟南,对方本就是心思深沉的人,唯一的错误,是太相信自己皇兄的“善”。   三日前,翟南在苍穹的生辰宴上,挫了太子的锐气,削了苍穹一条胳膊。   被气极的翟元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着翟南鼻子骂他是不是想造反?   那滋味自然不好受,好在翟南没有自乱阵脚。   那些听到翟南不顾两国交情,私自伤害苍穹的官员也开始参奏他。   后来是闻一舟坦白了朝云的身份。   家仇之前,国恨为上。   那些个官员见风使舵,同仇敌忾指责苍穹不安好心。   众人打哈哈只是为了给翟元帝一个台阶下。   但这事不能搬上台面讲,翟元帝也必须给巫国一个交代,遂让翟南自己解决。   翟南却面色平静地提起太子府兵偷袭陆池一事。   太子狡辩,将府兵说成是巫国混进来的奸细。   管教不严加调戏功臣,熟罪并罚,翟元帝判他思过三月。   这事不用说,名誉受损,太子的东宫之位危矣。   翟南给出的处理方案简单粗暴,提前进行各地审查。   只要他离开京城,使者府找不到人说事,这事迟早淡下去。   所以三日后,翟南和陆池出现在娑婆寺。   送朝云的骨灰。   本该名留青史的人,却落得个怕被挫骨扬灰的下场。   怎不可悲,怎能不叹?   队伍日行夜歇,终于在五日后抵达秦州。   秦州知府年约五十,姓方名信,是州郡中人人赞颂的好官。   翟南也颇为信任他,因为此人也是他恩师的同窗。   府衙前人声鼎沸,翟南一下马车,便见石狮旁站着一位熟悉面孔。   那人揖礼道:“微臣见过王爷。”   翟南还礼:“许久不见,方大人可安好?”   方信笑眯眯道:“劳王爷惦记,臣可是日盼夜盼王爷到来。”   翟南还没回答,陆池先道:“拖家带口来见方大人,还望方大人莫要介意。”   方信捋着胡子,哈哈大笑:“王妃当真是有趣。”   陆池走到翟南身边,大大咧咧地握住他的手。   翟南看破不说破。   方信道:“一路舟车劳顿,请王爷王妃入内喝杯热茶,去去乏。”   两人随着方信入了衙门后堂书房,方坐下,就有仆人端上茶水。   门一关,书房内落针可闻,一时静谧。   两人动作轻缓地饮罢一杯热茶,翟南才道:“方大人,本王此次前来,实有一事相托。”   方信问:“王爷不打算多待几日?”   翟南道:“本王信得过方大人,此事要尽早布置。”   方信道:“王爷请说。”   翟南便将在数日前发生的事一一道来,不添油加醋,原汁原味。   方信听完,悲痛哀呼:“糊涂啊!”   翟南道:“进城之前我收到消息,苍穹已经启程返国,最迟两个月,巫国必有行动。”   方信问:“王爷有何打算?”   翟南一边往袖子里掏,一边道:“此事全靠方大人。”   陆池早早便将茶杯收至一边,等翟南铺开地图。   一见地图,方信明了。   翟南点着玢城的位置说:“苍穹入京数月,一是为了查明朝云的身份,二是想探清我国兵力分布,我朝精兵十万在应京,十万在玢城,其余分布各地。”然后他的手指一划,落在秦州:“秦州的东北方向是历城,历城虽然是个小城,看似不足为惧,但苍穹必会将我朝兵力分布传回巫国,我得到消息,如今巫国的将帅是苍穹的妹妹,苍桑。”   陆池拧起长眉:“这人是个厉害角色。”   翟南看了眼陆池,眼中饱含欣赏,陆池对上他的眼神,不免有些飘飘然,在陆池心思飞远前,翟南回到了正题上:“我有可靠消息,历城有动静。”   方信一惊:“他们想从秦州突破?”   翟南坐直身子:“不能避免有此等情况,所以我希望从今日起,秦州进入一级戒备,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方信道:“下官知晓。”   翟南收起地图,道:“派人守住山口,一有消息即刻上报,尽早做好防范。”   方信自然知道轻重,一旦秦州失守,纵使应京有十万兵力,也不能倾巢而出,所以想守住应京,秦州就不能丢。   陆池说:“最好让人乔装打扮,山林之间尤其要注意,万一他们另辟蹊径,届时就失了先机。”   方信连连道好:“下官这就将文书下发至各县。”   翟南道:“州郡之间应当守望相助,但避免打草惊蛇,此事还需稳重。”   方信道:“下官明白。”   翟南道:“辛苦方大人。”   方信道:“王爷这般客气,倒让下官难受了。”   翟南笑:“是我不该。”   方信这才露出笑容。   安置了两人休息,方信才折回书房办事。   陆池坐在床上,看着脱下外衣将它往衣架上挂的翟南:“苍穹离京,想为难你的人也该出现了。”   翟南道:“抵达下一个州城前,他们一定会动手。”   陆池问:“你安排阿念和阿律,是想到了这点?”   “我一旦出事,接下来的布置必然进行不下去,但皇兄心再狠,也不会对律儿下手。”   陆池走过来,从他的背后拥住他,头靠在他的肩膀,轻声说:“可有想过我?”   翟南笑了声:“余生想的都是你。”   陆池闷声道:“别拿好话哄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翟南保持着腰板挺直的姿势站了会,才掰开陆池的手,转身面对他:“可我并不担心你,甚至知道,就算我不在,你也能帮我打赢这场仗。”   陆池被他噎着,没好气道:“原来南王也有求人的时候。”   翟南抓着他的手,好笑地对着他的唇亲了一口:“你连苍桑都知道,我怎能不甘拜下风?”   陆池说:“就准你藏人,不准我埋棋?”   “怎会?我心里可感激你。”   陆池拉着他上床:“别说虚的,憋了这么多日,我早已饥渴难耐。”   面对如此奔放的夫人,翟南真是哭笑不得,只好以身饲狼。   他们只在秦州滞留一日,等方信部署完毕,第三日早晨便赶马离开。   也许是为了证明翟南所说不错,也许是他们耐心告罄。   夜晚一行人在山林留宿时遇到埋伏,对方人手众多,似乎也知道翟南武功高深,似要用车轮战耗尽翟南力气。   终于在打斗两个时辰后,翟南力竭被擒,至此失踪。   同一时间,京城也不平静。   儒雅少卿唐珂,为了一个商贾子弟,与唐家决裂。   唐家家主震怒,对外宣告,唐珂被逐出家门,与唐家再无关系。   一时间,应京城内,人人嘘唏。 第39章 39   “不是苍穹?”   玢城守将王琛看着拍桌而起的刘念道:“苍穹刚出玢城,就在马道陵遇刺身亡。”   刘念惊奇地看着他:“你动的手?”   王琛摇摇头,转而看向一直沉默的陆池。   半个月前,翟南一行人刚出秦州就遭遇偷袭,翟南重伤被擒,至此下落不明。   王琛的手下虽然及时赶到,可也只救下伤痕累累的陆池。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陆池身体好转,可面色依旧苍白:“是我错了,苍穹借助皇上除掉朝云,我以为他不会亲自动手…”   王琛脑中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抓走王爷的人是皇上?”   “生擒王爷,就不是要他的命,但他的安全是一时的。”   王琛惊道:“他想用王爷克制长平军?”   陆池点点头:“巫国还没打过来,留着王爷对他有用。”   王琛讽刺道:“当真是物尽其用。”   陆池道:“以皇上多疑的性子,唯有把王爷放在眼前他才安心,巫国攻过来之前,一定要把王爷找出来。”   刘念惊喜道:“兜来兜去,王爷竟是回到京城。”   其实翟南只知道他被囚禁在一间密室内,不见人影,不知朝夕,陪伴他的唯有一盏烛火和缚住手脚的铁链。   更不知外面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春雷鸣动,万物复苏。   他中了毒,一身功力尽失,又被禁锢,别说高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能拿把刀子把他捅了。   陆池能猜到翟南的状况不好,但也绝不知道,翟南的处境怎止狼狈?   翟南究竟为何失踪陆池并没有告诉翟律,既然翟南想护住翟律那份纯真,陆池也一定会守下去。   又两日,陆池下床,走出城主府,迈上玢城的城头。   眼前天地苍茫辽阔,看似岁月静好,可谁也不知道一场暴风雨已经将玢城包围。   王琛从城楼中走出来,看着陆池:“没想到你和王爷,六年之后还有白头偕老的缘分。”   陆池微侧过身,笑道:“缘分也要靠自己争取。”   王琛亦笑道:“从你为王爷挡下那一箭,我就知道你不甘心如此。”   怎么甘心?六年前的陆池,虽有对翟南懵懂的情愫,可更多的是对上位的决心。   若非他的献忠只开了个头,就被老国公扼杀,他和翟南也不会错失多年。   陆池笑了笑,轻声说:“算是报复我的别有用心吧,王爷并不记得我。”   王琛并没有替翟南洗白。   当年情况危急,翟南或许心有感激,可一旦有了更大的目标,要忘记一个为他挡箭的士兵并不难。   何况翟南并非没有找过他,而十五六岁的陆池青涩,轮廓也和现在大有不同,岁月流逝,翟南不记得也不奇怪。   王琛岔开话题道:“王爷不在,三殿下将半边虎符交给你,我等便唯你是从,你有何打算?”   陆池一言定局:“等。”   苍穹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回巫国,而斥候也回报,马道陵发现巫国军马。   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久将知。   打仗讲究先下手为强,可陆池要做的是将巫国一网打尽,此次唯有等巫国先动,正好让他看看,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苍桑究竟是何等人?   三月二十,距离玢城二十里地的东南向忽然火光大作,伴有疾行声。   玢城营地内,一身戎甲的陆池问斥候:“是原地扎营还是冒夜行进?来了多少人马?”   斥候道:“大军扎营,先锋分散,夜太黑,具体人数未曾看清。”   陆池挥手让他离开。   营地内登时弥漫出一股紧张。   人人肃容。   王琛道:“他们想暗夜偷袭。”   陆池垂眸道:“按计划行事。”   王琛与刘念一同拱手:“是。”   两人退出营地,翟律上前一步道:“阿池,我能做什么?”   陆池冲他笑了笑:“待在我身边。”   翟律想上场杀敌,可想到陆池的布置,又生生忍下。   一更天,梆声响起,陆池派出去的左先锋在北边林道遇上巫国士兵,第一战就此打响。   翟南在一阵尖锐的声音中醒过来。   他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面孔,并没有太多惊讶。   那人道:“不震惊?”   “‘本来就是’的事有何好震惊?”这是翟南在昏睡清醒不断反复的过程中说的第一句话,有些沙哑,使得那低而不沉的嗓音失了几分迷人。   来人悠然坐下,看着翟南的眼神并不和善:“打起来了,你的长平军正在为朕作战。”   翟南看着他,眼神饱含嘲讽:“二十年了,你自欺欺人的本事竟不减反增。”   他被囚禁两个旬日,姿态上落了下风,可眼神依旧犀利。   翟元帝看着他,无故生起一股怒气,他冷声道:“落在朕的手里,劝你还是收收自己的戾气。”   翟南伸长了腿,换个轻松点的坐姿:“你我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我不是不明白你想将我啃食殆尽的心思,可惜…你偏偏想用我压制长平军。”   “谁让他们认了一条狗做主子?”   翟南的双眸划过一道狠厉,让人心惊,却又一瞬即逝:“战况如何?”   “有你的布置,加上王琛等人坐阵,自然顺利,只是朕没有想到,陆池也善于排兵布阵。”他说完,看向翟南的眼神带着一丝意味不明。   可翟南没有接他的话,他闭上眼,靠着石壁,心思急转。   在战争胜利前,不管是他还是陆池都是安全的,起码陆池不用担心遭遇“内乱”。   苍桑这个人,翟南没有接触过,所以不知其本事,可依她多次给苍穹出谋划策,便能猜测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但从巫国境内来看,并非人人与苍家上下一心,其中必有人在隔岸观火。   翟南猜测,苍桑的第一次动作必定是大攻,争取一举拿下,只有如此,那些站在对岸的人才能过河,与他们同站一处。   第一次攻势虽然猛烈,可陆池不会没有打算,他会怎么做?   翟南的猜测是对的,当日陆池的左先锋遇上巫国的先锋,陆池以措手不及故意败下头阵,引得巫国大为惊喜,第二日的主攻,人人都像打了鸡血,不要命的往前冲。   翟国落了下风的消息传回巫国,虽有人还在怀疑,可巫国的第二支主力开始前往玢城。   而历城也有了动作。   这虽然都在翟南的预料内,但毕竟他此时置身事外,不知具体,难免有些惴惴。   他心里纵然有个底,知道要巫国完全折服,唯有在军事上绝对碾压,彻底断绝巫国的异心,才是真正善了。   而两兄弟虽撕破了脸皮,可好在翟元帝还愿和他坦白战况,这也让翟南的心思稍安。   陆池反攻的消息刚被翟南接收,翟元帝却开始淡出他的视线,好似有别的事绊住他在翟南跟前嘚瑟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2。 第40章 40   伴随着一声轻唤,翟南缓缓睁开眼。   耳边一阵悉索声,翟南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来人。   嗓子哑的厉害,开口就很难受:“外边…什么情形?”   “时机已到,老奴救你出去。”常公公一边说一边解开锁链,稍后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   翟南伸出被吊的发酸的手,捻起药丸放进嘴里。   常公公看着他,眼里露出一抹心疼:“这段时日,辛苦您了。”   翟南闭了闭眼,说:“没事。”   他多年谋划,早就预料到这一步,如今这情况还算好的了。   常公公又问:“身上的伤如何?”   翟南说:“他也算帮了我,要我自残博人眼球,我大抵也下不了手。”   “半个月前,皇后开始往皇上的膳食里下药,想趁着战乱营造出皇上忧心过度的假象,这些日子皇上之所以没往您这跑,正是因为如此。”   “多久了?”   “开战至今,一月又五日。”   他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他竟在这密室里待了将近两个月。   翟南靠着石壁,缓缓呼出一口气,药丸开始发挥作用,他的内力慢慢涌现,那股扰人的疲劳瞬间消散。   他轻声问:“陆池可有消息传回?”   常公公说:“战事吃紧,巫国似乎想要从秦州突破,对它的攻击尤为猛烈,闻将军调动军马,又从应京派了三万精兵,命人支援。”   “看来巫国这次是想鱼死网破,也罢,以往那些你来我往的游戏也腻了,正好来盘大的。”他像一个亡命天涯的赌徒,嗅到了血的味道,开始兴奋。   常公公笑道:“待会看到的,绝不会让您失望。”   翟南盘腿而坐,调节气息。   一个时辰后,他终于走出囚禁了一个多月的地方。   看着熟悉的地方,他的心底冒出一股复杂的情绪,又酸又涩。   常公公在他身边,看着他露出怀念的神情,说道:“王爷,走吧。”   阳光照眯了翟南的眼,他一瞬间收敛情绪,速度之快犹如错觉一般。   这座宫殿,是翟南小时候住的地方,那有他们一家人的记忆。   先皇的疼爱,使得这间屋檐充满欢声笑语,八岁之前,他也跟别的孩童一样,无忧无虑。   但何时起,这个地方成了囚牢?   翟南不得而知。   他转身,毅然迈开脚步,因为他早已经过了追忆往昔的年纪。   翟元帝病倒,翟南并没有趁机出宫,而是直接去了寝宫。   他这举动,无疑自投罗网。   但常公公并没有劝阻,反倒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以一个最忠实的姿态,守护他的主人。   常公公说“时机已到”,便真是机不可失。   也不知太子是什么心思,一路过来,竟不见一人把守。   翟南大步迈入寝宫,脚步声惊扰了在翟元帝面前装孝子的太子,他转过头,露出和内侍同样错愕的表情。   “王叔…”   翟南一身狼狈,有些不堪入目,可却挡不住他凌人的气势:“皇兄他怎么了?”   太子看着衣衫褴褛,好似经过千难万险才抵达这里的人,惊讶道:“王叔您不是在玢城?”   翟南不答,走到床前,垂眸看睁着眼,不能言语的翟元帝,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讽地笑:“皇兄,太子像你。”   皇后那药能让人像中风,如今翟元帝的情况就与它一模一样。   他想抬手,像以往那样指着翟南骂,可如今只能哆哆嗦嗦,连个“你”都说得断断续续。   翟南欣赏够了他的窘态,才转向太子:“千万翟国子民在前线浴血奋战,而你却在应京城里勾心斗角、弑父夺位,当真是我翟国的好太子啊!”   “王叔误会侄儿了…”   翟南冷笑着截断他的话:“你假情假意的样子可真难看。”   太子一愣,脸上的怯弱褪去,露出阴森的面容:“王叔,玢城容不下你,非得跑回应京找死?”   翟南不以为意道:“可不是我想回来,是你的好父皇半道把我劫了。”   然后他指着他身上的伤。   破烂的衣衫刀口齐划,一看便知是被利器划破。   太子不知是这内情,先是看了眼双眼瞪得老大的翟元帝,之后才恍然大悟状对翟南道:“都道天家无情,原来无半点虚假,王叔,你不能怪我,我这可都是跟父皇学的。”   翟元帝气红了双眼,吭哧半晌,才骂出一句:“…逆子…”   翟南笑了声:“说得好。”   太子看向常公公,阴恻恻道:“你既然背叛父皇,就该提醒王叔,滚远点或许有一线生机。”   他显然不认同翟南这自寻死路的行为。   常公公面不改色地笑了笑:“多谢太子关怀。”   翟南看着翟元帝:“真不该来救你,如今你儿子胜券在握,连我自己都搭了进去。”   太子拍了拍手掌,说:“王叔的大仁大义当真是让侄儿惭愧。”   翟南一身轻松的在龙榻旁坐下,换做以往,他固然不会失礼到如此地步,只是今日父不慈子不孝,还念着礼数当真让人贻笑大方。   “以你的能力,做不到如此妥帖,让我猜猜,你那位好母妃献了多少良计,皇兄病入膏肓,眼见随时都能撒手人寰,为保国不可一日无君,又逢内忧外患之际,皇嫂怕是早让人准备了圣旨,只待玉玺一盖,日后这翟国天下定非你莫属。”   太子露出得意地笑:“王叔你说的没错,只是晚一步也是晚,今日早朝,侄儿便已在大殿之上接了圣旨。”   翟南说:“除了国舅府,还有谁是你的帮凶?禁卫统领?”   太子说:“王叔何必细问,侄儿就不信您对这位置无半点肖想。”   翟南深以为然:“说来也是,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如此荣耀谁不喜欢?...”他说着,神色一变,声色俱厉道:“那也得看看这东西是不是该你得的。”   “什么?”太子一愣,被他唬了一跳:“王叔当真把自己看成神人,还妄想从这离开?”   翟南神秘地笑了笑:“这应京城中,并非人人都如你这般狼心狗肺。”   太子眉头一挑,正想说话,殿门却被人大力推开。   太子转头望去,登时吓得三魂不见了五魄。   门外,三代老臣、数位国公、还有他的亲叔叔、一个不落。   以唐太傅凉王等人为首的忠义之士,个个面色震怒,举步踏进寝殿。   太子心惊,脚步连连后退,却被凳子撂倒,跌坐在地,目露惊恐地看着他们。   他此时已经没空去想这些本已离开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那些话又听了多少?   那被酒色浸染的脑子里都是完了,他要命丧在此。   众人在床前五步远的地方站定,唐太傅上前一步,拱手对翟南道:“王爷,臣等来晚了。”   翟南走下龙榻,扶起唐太傅:“这些年来,多谢太傅的照拂。”   他的声音不小,像是故意说给谁听,翟元帝顿时气冒三丈:“连你也骗朕!”   唐太傅跪下,他一跪,后边众人也跟着跪:“老臣受先皇所托,皇上见谅。”   翟元帝骂骂咧咧:“他还有心吗?朕也是他的儿子。”   翟南回过头,面色冰冷说:“皇兄,这话到了九泉之下可千万别对父皇说,我怕他扇你耳刮子。”   凉王也道:“你若有容人之心,也不会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   翟元帝的脸气成猪肝红:“你们...”   翟南转向唐太傅:“太子泯灭人性,罔顾三纲五常,罢去储位,明日处决,皇后失德,收回凤印,发落云昭宫,一世不得出,太傅觉得如何?”   唐太傅揖礼道:“合情合理。”   翟南让凉王拟旨。   唐太傅又道:“王爷,您的伤还需处理,这些事就交给老臣吧。”   翟南道:“无碍,先说正事。”   闻一舟上前,拱手道:“昨日巫国又大举进犯,我军险险稳住,秦州此时战事焦灼。”   “领军者是谁?”   “何明。”   翟南直接道:“再领三万精兵,你去。”   都是自己手下出来的,几斤几两翟南清楚的很。   闻一舟领命。   转身就匆匆往外赶。   巫国的主力都在历城,以部分牵制玢城,想从秦州突破,为防回马枪,攻城的速度就要快,可调动人马需要时间,玢城的号角声虽然响了一个多月,可秦州不过二十来日,应京已经出动六万军马,如果守不住,那人人就都成了丧家之犬,灭国罪民。   想来陆池守住了玢城,历城这边才这么急躁,连连大攻。   战场最怕拖时间,等翟国的救援一到,巫国必会自乱阵脚。   闻一舟起初留在应京,是接了陆池的命令找寻翟南,如今人平安无事,大计已成,他也该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翟南的雷厉风行肃清了席卷皇宫二十年之久的糜烂之风。   一通整治,前朝后宫都清净不少。   翟元帝依旧卧病在床,翟南代理政事,百姓对他突然出现在应京有一众猜测。   有人说是皇上让其临危受命,因此坊间偷偷称他为摄政王。   闻一舟赶往秦州后,战局转变,在翟国的急攻之下,巫国开始后退。   翟南每日都能看到八百里加急,看着那军报上的一个个胜字,他站在月华殿前,背手仰望。   屋檐的一角遮不住辽阔的天空,那是玢城的方向。   从三月二十开始打响的战争,历时四个月,流血千万,翟国终于取得胜利。   巫国被全面压制,缴枪投降。   随着闻一舟回来的,还有子谵、和那一纸降书,绝对的俯首称臣。   过去两百余年,从翟国割离出去的土地,终于再回到母亲的怀抱。   八月十二,陆池带领大军回京。   翟南在前,身后跟着一众文武百官,均在南城门前迎接。   铁蹄声踏响天际,黄尘滚滚,为首的那人,一身戎甲,雄姿英发。   看见他,翟南抿了四个多月的唇角,在他的渐渐逼近下,勾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   约有半里远,大军缓行,唯有陆池急冲。   待到眼前,陆池从马上一跃,姿态潇洒地飞身落在翟南跟前,张开手就要抱抱。   冲击力大,翟南仍旧稳稳站住,只是被陆池撞得往后仰了仰。   翟南抱着他,吸他风尘仆仆下那股熟悉的味道,压着声说:“终于等到了你。”   陆池喜不自胜,唯有捧着他脑袋啃才能消一腔相思。   作者有话要说:   没羞没臊的生活在《不见有情》继续。   番外更新时间不定,可能三个月,也可能我心血来潮,毕竟我都是暗戳戳搞事的人。   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其实这么快完结我也是没有想到的,但是写到这,就完了,很顺其自然。   知道你们想吐槽我,不用怜香惜玉,大胆来吧。   最后,我终于写完啦。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